“他雖然日日去那地方,但是卻從未留宿,我雖然心裡不喜,也忍著沒有說話,誰讓我沒有才學,不懂詩畫。可是,兩個月前,我又懷了身孕,他藉口我不能再伺候他,就花了兩千兩銀子,把那花魁贖了回來。我找到他質問,他居然說我肚子裡是個女兒,他為了女兒長大不被我教成粗野女子,特意請了那花魁回來給女兒當西席。我氣怒之下,差點滑了胎,他也未曾來看過我一眼。”栓栓說著說著,眼淚還是又掉了下來,生怕姐姐生氣一般,又連忙抹了下去。
“他贖買那花魁的銀子是從哪裡出的?”當初,魏秀才的家當有多少,木艾可是清楚的,絕對不是能輕易拿出幾千兩銀子那般富足。
果然栓栓頭垂的更低,輕聲說道,“是姐姐給我的那些壓箱銀子。”
木艾很鐵不成鋼的狠狠用手指點了她的腦門,氣道,“當初是怎麼囑咐你的,你怎麼半點沒放在心裡。若是有大事用了也就用了,怎麼還給他拿去贖了女子回來?”
“他說有急用,我正日日吐得難受,架不住他發脾氣,就拿給他了,誰曾想…那女子進了府,兩人就日日滾在一處了,白日他在的時候還好,若是他出了門,那女子就整日到我房裡說些難聽話,我那日讓海子的奶孃攆人出去,晚上他回來就衝過來大罵,讓人賣了奶孃,這些下人們害怕連累,就轉了眼色,我病著,怕他把海子抱走給那女子養,就避到了這院子,原本也是打算小苗來了,讓她捎信給十二掌櫃,接我出去的,沒想到姐姐就來了。”
木艾聽得她越講口氣越平淡,也猜出事情定然不像她說的這麼簡單,這兩月之間她不知留了多少眼淚,受了多少委屈,如今這般樣子,恐怕也是真傷了心了。
“你既然想明白了,姐姐自然為你做主。不過海子,還有你現在肚子裡的孩子都是他的血脈,你打算怎麼辦?”
“他的血脈?”栓栓嗤笑一聲,臉色越發蒼白灰暗,“他眼裡只有那個會吟詩作畫的女子,哪裡還記得有孩子,他攆了奶孃出去,我又沒有奶水,海子日夜哭鬧,他都不曾來看過一眼。”
木艾心疼海子,小小年紀也跟著受苦,輕柔的摸摸他黑亮的小頭髮,嘆氣道,“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咱們又不是養不起孩子,別說兩個,就是十個,也照樣能好好照料他們長大。”
海子啃了半晌,小肚子也吃飽了,就扔了手裡的滿是小牙印的半個桃子,伸著小手,嘴裡蹦出一個“抱”字。喜得木艾連忙給他擦了手,笑道,“呀,我們海子都會說話了,真是聰明的小子。”
栓栓臉上也露出了喜意,抱了他在懷裡,親親他的小臉,母子倆咯咯笑成一團。
木艾放了心,擺好枕頭,扶了她們重新躺好,說道,“你還病著,先和孩子睡一會兒 ,養養精神,別的自有姐姐給你做主。幾個孩子都很想你,等你醒了就讓他們來看你。”
“嗯,姐姐,謝謝你。”栓栓有了主心骨,眉頭也鬆開了,本就病弱的身子,哭了半晌也確實疲累了,不到片刻就摟著孩子睡著了。
木艾靜靜看著她們母子相偎的睡顏,心中五味陳雜,最後都化成了對那個不守承諾之人的惱怒。
她起身出了屋子,吩咐伺候在門外的巧月,“你們夫人的嫁妝賬本呢,好好理一理,這後衙裡凡是你們夫人的嫁妝或者用嫁妝銀子所買之物,包括奴僕都記清楚了,然後拿來給我看。”
“是,夫人。”巧月猜到夫人是要給小姐做主和離,想起小姐這些年用嫁妝撐著整個府邸,還被老爺這般慢待,她早就看不過眼,特別是那些小廝和婆子,明明是小姐買了他們,供他們吃喝,付他們月錢,他們居然一見老爺寵愛那個賤人,就全都圍上去奉承,半點兒不把小姐的命令放在眼裡,今日有夫人做主,一定要給小姐好好出口惡氣。她小跑著回屋拿了賬本出來,擺開小算盤,噼裡啪啦就算了起來。
幾個孩子剛吃了點心,一見媽媽進來就圍上來,問道,“小姨身子可好?”
木艾想著這麼大的事情,也瞞不住他們,於是實話實說道,“魏縣令,違背了當初成親前立下的約定,把你們小姨氣得病倒了,你們小姨要媽媽替她做主和離。”
當初魏秀才去村裡相看時,幾個孩子可是都知道的,今日聽得這人把小姨氣病了,就都惱了起來,一疊聲的喊著要去看小姨,卻被木艾攔住了,“你們小姨身子不好,抱著海子剛剛睡著,你們晚一些再去看她吧。如果你們不嫌累,先幫媽媽分擔幾件事去。”
“媽媽有事儘管吩咐,我們不累。”幾個孩子紛紛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