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一個半小時就會開始打啦,”薩里尼科夫舒但地打了個呵欠,說道,“還不錯,德國人讓我們休息了一會兒。”
“他們害怕黑夜,”普魯日尼科夫微微一笑。
“他們什麼也不怕,”邊防戰士惡狠狠他說,頭也沒回,“他們喜歡舒舒服服地打,這些壞蛋在執行八小時工作制呢。”
“難道德國人那裡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嗎?”普魯日尼科夫表示懷疑,“要知道他們那裡是法西斯主義。”
“法西斯主義——這沒錯!”
“唉,可我為什麼要在這時刻當兵呢?”普里日紐克突然說道,“招兵負責人對我說:如果願意——現在就去,要不——就等秋天去。而我說:現在……”
一陣短促的射擊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他們立即臥倒,滾進彈坑裡。槍聲不再響了。
“也許是自己人?”普里日紐克悄聲問道,“會不會是我們的人在匍甸前進?”
“是朝說話聲打的,”傑尼什克說道,聲音勉強聽得見,“怎麼會是自己人呢,見你的鬼去,自己人……”
他不吱聲了,大家又都側耳細聽。普魯日尼科夫覺得,就在旁邊很近的地方發出一種輕微的金屬碰擊聲。他捏了一下邊防戰士的胳膊肘:“你聽見了嗎?”
傑尼什克用衝鋒槍挑著鋼盔,伸到彈坑外沿。誰也沒再打槍,於是他把鋼盔縮了回來:“我去看看。你們暫時趴在這裡。”
他悄然無聲地爬出了彈坑,消失在頂坡外面。薩里尼科夫向普魯日尼科夫挪動了一下身子,咬著他耳朵悄聲說:“瞧,這就是所謂的‘八小時’。我們不該把水留下,中尉同志。讓他們自己……”
“噯,這是自己人!”普里日紐克執拗地重複了一句,“看來,是在蒐集武器。”
有個什麼東西跌落在彈坑的邊沿,碰到鋼盔以後在沙土上滾了起來。普魯日尼科夫轉過臉來:他的面前是一顆帶長柄的手榴彈。
一瞬間他彷彿聽到了它的噝噝聲。他頓時想到自己完了,感到內心似刀割般的疼痛,想到某種至為親切的東西——媽媽或者維羅奇卡,但是這一切只是一閃念,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未等這一秒鐘流逝,他抓起發燙的手榴彈頭,嚮晦暗處扔去。轟的一聲爆炸,沙上散落在他們身上,就在這時響起了傑尼什克的絕望喊聲:“德國人!快跑,夥伴們!快跑!……”
黎明前的寂靜被衝鋒槍的排射聲劃破了。
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槍聲:通往教堂和三百三十三團地下室的路被切斷了。
“往這邊來!”邊防戰士喊了一聲。
普魯日尼科夫很快發現喊聲來自什麼地方,他彎下腰迅速向傑尼什克跑去。衝鋒槍的火力縮小了包圍圈。普魯日尼科夫滾進了邊防戰士曾在裡面以短促的射擊掩護過他們的那個彈坑,薩里尼科夫繼他之後也撲了進去。
“普里日紐克在哪兒?”
“被打死了!”薩里尼科夫一面射擊,一面喊道,“被打死了!”
德國人的火力把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來,使他們緊緊貼在地上,包圍圈愈縮愈小。
“往下一個彈坑裡跑!”傑尼什克喊道,“然後再掩護我!快,中尉!趕快!……”
射擊更猛烈了:教堂裡的重機槍朝敵人的發射點猛打,三百三十三團的地下室也在射擊,火力從廢墟偏左面發射出來。普魯日尼科夫跑到下一個彈坑,臥倒,急忙射擊,竭力不使子彈碰上向他跑來的傑尼什克的晦暗身影。薩里尼科夫的衝鋒槍,子彈卡殼了。
他們相互掩護,以躍進的方式終於衝到一片空曠的廢墟地段,德國人被甩得老遠。他們打了一陣槍以後,也就消溶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可以喘口氣了。
“瞧,這可真是碰上了,”傑尼什克坐在瓦礫堆上一面呼哧呼哧喘氣一面說道,“今天我跑的百米超過了世界冠軍。”
“真幸運!”薩里尼科夫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返回時也會很幸運!”
“閉嘴!”普魯日尼科夫打斷了他的話,“你最好還是把衝鋒槍弄弄,免得下次再卡殼。”
薩里尼科夫委屈地低下頭,不聲不響地拆卸起衝鋒槍來。普魯日尼科夫為自己的這聲呵斥感到很尷尬,但他擔心這種得意的炫耀最終會給他們招來災禍。除此之外,使他十分不安的是,現在他們已被切斷了與自己人的聯絡。
“把周圍檢查一下,”他說,“我來監視。”
射擊停止了,只是岸邊還偶爾響起稀疏的掃射聲。在陌生的廢墟上散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