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夫與庫比席克割斷了關係,連一切會引起他想起林嗣和家鄉的事物也一概不理。他對庫比席克的感情並不像庫比席克對他的那樣強烈;就希特勒而言,他們的關係已告一段落——至少是在目前。另外,庫斯特爾取得了成功,自己則遭失敗。1909年4月20日,希特勒在費爾伯大街那座可怕的大樓裡孤零零地慶祝了自己的20歲生日。一月又一月,他忍受著周圍毫無生氣的環境,繼續過著他在林嗣過的那種夢想生活。他孤獨地、安靜地打發著日子,可謂是深居簡出。鄰居們記得,他對人彬彬有禮,但與人疏遠。鄰近飯館裡(叫庫巴達自助飯店)有個掌櫃對希特勒的印象卻極其深刻,“因為他性格孤獨,很安靜,又喜歡讀書,好像很嚴肅,與別的年輕人不同。”她非常尊敬他,常額外給他一大塊夾肉煎餅。
到了夏末,希特勒又面臨另外一個危機。除了每月25克朗津貼外,他已末路窮途了。他又從費爾帕大街遷至維斯巴諾夫南邊的一個較小的樓內,地址是塞斯奧塞大街58號,21號房——一個小房間。這裡與先前的住地一樣嘈雜,狹窄的街道上電車來來往往。8月22日,希特勒重新在警察局登記了地址,這次他稱自己是“作家”。但是,不到一個月他又離開了較像樣的住所,消失在窮困的底層社會中。他未留下片言隻語,警察局表上“將來住址”一欄是空白:“何時遷出”一欄裡填的是“未定”。他身無分文,又不能或不願工作,在爾後3個月內,他到處流浪,成了一名流浪漢。他睡在公園裡或門廊下。在一段時間內,他的家就是普拉特——多瑙河彼岸一著名的遊樂場。若遇大雨,他就在園廳的拱橋下躲避,以外衣當枕。那年嚴冬又來得早。1909年10月底,他被迫在室內尋找棲身地,他睡在酒吧間裡、髒室裡或宿於價錢便宜的低階客棧內。他還在凱撒大街一家咖啡館裡睡過,也在埃爾伯格大街一猶太慈善家開辦的“熱室”裡宿過。一次,他在一勞工營裡找到了一席之地——該地骯髒不堪,還得與其他無家可歸的人們共宿。他無法入眠,因為空氣惡臭,孩子們又不斷哭鬧,還有醉漢打老婆。
“即使現在”,他後來寫道,“一想到那些可憐的窩,那些避難所和平身地,那些齷齪、惡臭的可怕圖景,我就全身發抖。”那曾是“‘一千零一夜’裡出來的令人銷魂的城市”維也納,現已搖身一變成了不幸的叢林,併成了“抱歉地說,我生活中最苦難的時期的活記憶。”他轉而求助於教堂,每晨9時便在座落在他的老住所斯通帕加斯附近的修道院門口排隊領湯。對流浪漢說來,這叫“拜訪卡瑟”。卡瑟可能是修道院長的名字,或聖·卡瑟琳修道院的名字。
時至深秋,他差不多已將衣裳變賣淨盡,連那件冬天禦寒的黑大衣也賣了。這樣,大雪和寒冷迫使他進一步蒙受恥辱。在聖誕節前不久的一個黃昏,他縮身於單衣內,急急忙忙趕至城郊的梅德林。他花了兩個半小時才抵達目的地——平民收容所。抵達時,他雙腳疼痛難忍,筋氣力盡。這家收容所是某慈善團體興建的,經濟上的主要支柱是愛波斯坦家族。它始建於1870年,後得重新大力裝修,於一年前重新開放。在這裡,無家可歸的人們——包括全家老小——只需花點小錢,便可住上房間。凡體力上允許的住客,仍需做點家務或打掃衛生之類。這是一座現代化的大樓,孤零零地聳立在一起開闊地上,樓內房間寬敞,空氣充足,床鋪的排列有如軍營內,床號編在金屬衣架上。主要的飯堂——那裡供應的麵包和湯均極充裕——不僅工作效率堪稱楷模,氣氛也相當愉快。樓內眾多的淋浴室、洗碗處,還有廁所,全都一塵不染。
12月,當時天氣寒冷,希特勒與其他凍得全身發抖的被拋棄的人們一起,列隊站在收容所大門前。大門終於開了。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列隊進了收容所,按性別分開,小孩則跟隨母親。希特勒領了一張卡片,允許他住一星期,且被分配在一大宿舍裡。對一個習慣於獨居的年輕人說來,這肯定是一次令人難受的經歷。首先,他得蒙受與眾人一起淋浴和將其滿是臭蟲的衣服進行消毒的恥辱。其次,他所在的小組得排隊進飯堂領麵包和盛湯。
除非是受另一個慈善機關照顧的人,否則,誰都很難理解一個平日驕傲慣了的青年,在這樣一個機構的大門內第一天所受的恥辱。像這樣的收容所,效率雖然高,且還為人們提供住處,但是,一當人們踏進這個大門,也就意味著不可挽回地加入了赤貧人們的行列。收容所裡的人們,喪失了獨立行動的自由,在某種意義上說,已變成了犯人。新來的人們,由於屈辱,頃刻間也會不知所措。希特勒也不例外。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