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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說:“劉二卯在街上嚷人們,可幸咱沒把豬殺了,怎麼惹得起人家?你看那個橫勁兒,黑煞神呀似的。聽說他家裡安上了大殺豬鍋,鉤子、梃杖在一邊放著,就是沒有人抬豬去。”

劉二卯在街上一敲鑼,嚴志和、伍老拔、朱老星,上大嚴村、小嚴村、大劉莊、小劉莊,通知反割頭稅的人們:“快安殺豬鍋!”第二天,朱大貴也在門前安了殺豬鍋,朱老明拄上柺杖挨門串戶,從這家走到那家,說:“要殺豬上大貴那兒,不要大洋一塊零七毛,不要豬鬃,不要豬毛,也不要豬尾巴大腸頭,光拿兩捆燒水的秫秸就行了。”全村說遍了。走到老驢頭門前,碰上春蘭,說:“閨女!把你們那豬抬到大貴那裡去吧,白給你們殺,連秫秸甭拿。”

春蘭說:“唔!我去看看。”她跑到街口上一看,殺豬鍋安在大貴家小槐樹底下,朱老忠燒鍋,大貴掌刀。伍老拔、朱老星,在一旁幫著。每年年前,殺豬宰羊是個喜興事,二貴、伍順、慶兒,都來幫手,一群孩子打打鬧鬧,在一邊看熱鬧。

大貴穿著緊身短襖,腰裡殺著條小褡包,把袖子揎到胳膊肘上,兩隻手把豬一提,放在條案上,左手攥住豬拱嘴,右手拍拍豬脖子上的土,把毛撮乾淨。手疾眼快,刀尖從豬脖子上對準心尖,噗嗤地往裡一攮,血水順著刀子流下來,象條鮮紅的帶子。撲著盆底上的紅秫黍面,濺起紅色的泡沫。大貴看血流盡了,用刀在豬腿上拉了個小口,把梃杖伸到小口裡挺了挺,貓下腰把嘴對著小口,吹得滾瓜兒圓。然後幾個人把豬抬起來,泡在熱水裡。人們一齊下手,把毛刮淨,把白豬條掛在梯子上,用水沖洗得乾乾淨淨。

伍老拔笑咧咧地說:“來,先開馮老蘭的膛。”大貴手裡拿著刀子,比劃著說:“先開狗日的膛!”說著,從豬肚子上一刀拉下來,又描了一刀,心肝五臟,血糊淋淋流出來。

伍老拔說:“摘他的心,看看他的心是黑的是紅的?”

大貴把兩隻手伸進膛裡,摘下心來,一窩黑色的淤血順著刀口流下來。他說:“嘿!是黑的。”

伍老拔笑了笑,說:“早知道狗日的心是黑的,放大利錢收高租,不幹一點人事兒!”

朱老星聽得說,一步一步走過來,笑眯眯地說:“那可是真的!聽說過去‘大清律’上都有過,‘放帳的,放過三分當賊論!’如今他們連這個都不管了,只是一股勁長利息,颳了人們的骨頭,又抽人們的筋!”

伍老拔說:“甭說了,摘他的肝吧,看看有牛黃沒有?”

朱老星笑了說:“嘿嘿!你算了吧,豬黃長在尿泡裡,是一種貴重的藥材。”

伍老拔看大貴摘下肝,又摘腸胃,說:“來!他不叫咱好受,咱捋他的腸子,看他肚子疼不疼!”說著,朱老忠、朱老明、朱老星……一群人都咶咶地笑了。

大貴把大腸、小腸、肚、肝、五臟,一樣一樣地用麻繩兒拴了,掛在牆上。伍老拔笑笑說:“看!大貴多會給咱窮人辦事!”

一會兒,江濤揹著糞筐,慢慢走過來。他到各村檢查工作,轉游到大貴這口鍋上一看,不由得心裡高興起來,拍著大貴的肩膀說:“大哥!是這麼辦,多給咱窮人辦點好事。”

大貴得意地把兩隻黑眼珠瞪得圓圓,滴溜地靠在鼻樑上,伸出大拇指頭,說:“只要兄弟肯領頭兒,咱滿跟著,手藝和力氣是隨身帶著的。”

一群姑娘,站在街口上看殺豬。春蘭站在人群裡看著大貴,從背後看,象個大漢子。正面一看,是個大眼睛、紅臉膛、寬肩膀、圓身腰的小夥子。身子骨象是鐵打成的、鋼鑄成的一樣:叉開腿一晃肩膀,渾身是力氣。春蘭看見這個小夥子,在眾人面前很受尊重,心上深深受了感動,想:“怪不得說……”

伍老拔離遠看見姑娘們咭咭呱呱,又說又笑,實在高興。悄悄地撧了根秫秸稈,在血盆裡挑起一大團血泡泡,跑過去說:“姑娘們!來,要過年了,給你們頭上插上朵石榴花兒。”說著,就要插在個兒最高,臉兒黑黑的春蘭頭上,嚇得姑娘們笑著散開了。

春蘭一面笑著跑回家去,碰面看見老驢頭。她說:“爹!咱也把豬抬到大貴他們那兒去殺吧,跟大夥在一塊,心上有多麼仗義!”

老驢頭說:“嗯!人們都抬到他們那鍋上去了?”春蘭說:“唔!抬到那裡去的豬可多哩,直殺了一天一夜,還沒殺完呢。”

老驢頭說:“走,咱也抬去。”

兩個人重又把豬綁上,找了根木槓子抬起來。一出門老驢頭想起大貴和春蘭的事,雖然還沒定親,可也有人提過了。要是成了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