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沾了滿身汙泥。馮大狗還在河裡掙扎,掙扎了半天也爬不上來。
江濤解下腰帶,想拉他上來,天道黑,對面不見人影,那條皮帶拉上來又扔下去,反覆了多少次,才把他拽上來。兩人踏著泥濘,走到小木橋上。這時街上靜靜的,只聽得下雨的聲音。
馮大狗問:“怎麼辦?你上那兒去?”他抬起頭看看烏黑的天,替江濤發愁。
江濤遲疑說:“黑夜裡,上那兒去呢?”
馮大狗心裡著急說:“真難死人了。”
江濤說:“你回去吧,人家要找你呢。”
馮大狗回頭看了看,說:“咳!看起來革命也不是容易。”
就走開了。
江濤站在橋頭上呆住,天上還下著雨,腳下的雨水嘩嘩流著。時間快到半夜,走到城牆下,城門關著,上那裡去呢?猛地一聲汽笛叫,他靈機一動,冒著雨向車站走去。車站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個人在長椅上坐著。他在陰影裡走進候車室,偷偷地睡在長椅上。身上潮溼,肚裡飢餓,心上悽惶不安,一夜裡滿耳朵機車響。捱到天剛薄明,牆角里還黑著,站房裡來了一屋子人,擠擠攘攘,等候上車。他一個人懵懵懂懂地走到公園,爬城過去。到嚴萍家門前,走上階臺敲著門環。他想:“也許她還沒有起床。”想著,門聲吱呀地開了,嚴萍露出臉來。見有人在門外站著,睜圓了眼睛,大吃一驚。她站在那裡楞了老半天,這時,她懷疑是在夢裡,當她辨清確實不是在夢裡,看清是江濤回來的時候,她“呵呀”的驚呀了一聲,冷不丁地跑下階臺,把江濤的手摟在懷裡,又拿到自己臉上,親熱地吻著,才幾天不見面,就好象離別了三年。
說:“你可回來了!”
江濤笑了說:“我回來了。”
嚴萍把江濤拉到自己的小屋子裡,江濤上下看了看渾身泥水還沒有幹,不願坐在嚴萍的小床上。嚴萍說:“坐下吧!怕什麼?”
江濤坐在椅子上說:“我以為你還沒有起床。”嚴萍說:“那裡,自從你們被圍,外頭也緊了。三天兩頭,黑更半夜裡抽查。每天不到天明,我就起來,站在院裡聽動靜。”說著,打了水來,叫江濤洗臉。又踮起腳尖跑到父親房裡,說:“爸爸!爸爸!江濤回來了!”
嚴知孝聽說江濤回來,翻身起床,問:“他回來了?”又仰起頭長嘆一聲,說:“天呀!天可憐見我父女!”
嚴萍看媽媽起來,連忙跑到廚房裡,說:“媽媽!媽媽!江濤回來了!先攏著火,沏壺茶!”見媽媽顧不得理她,又踮著腳跑回來。今天江濤回來,小院裡陽光充沛,麻雀也在屋簷上吱吱喳喳叫個不停。人也增了精神,樂得嚴萍什麼兒似的!
嚴知孝沒待穿上衣服,只披上褂子,拖著鞋走過來。江濤一見嚴知孝,立刻站起來。嚴知孝見他穿著泥衣裳,楞了一下,說:“這不行呀!一旦遇上抽查,可是怎麼辦?”又走到自己屋裡,開啟箱子,找出年幼時候的衣裳,拿去給江濤換上。
嚴萍看江濤穿上嚴知孝的小褂,戴上小帽盔,又套上一件藍布大褂子。不由得笑了,說:“活象一個土豪劣紳!”
嚴知孝說:“這倒好,不惹眼。”隨後長嘆一聲,焦慮地問道:“你們死守校園,終非長計呵!呵,究竟你們打算怎麼個了局?”
江濤一時心情激動起來,兩手抖顫著,兩眼瞅著嚴萍說:“這可好了,我把老夏和嘉慶的盲動勁頭說轉了。決定轉移到鄉村去開展廣大農民的抗日救亡運動。”嚴萍聽了,由不得眼睛溼潤了。這樣一來,不只江濤和嘉慶脫離了險境,而且廣大同學也逃離了虎口。
嚴知孝見事情有了轉機,高興得忙叫嚴萍上街買菜,她拎上籃子,買回來豬肉、青韭、肚兒,還有新上市的南瓜。她想給江濤包豬肉瓜餡餃子吃。向回走著,又想起忠大伯他們還不知道江濤回來,要是知道,真不知怎麼樣地歡樂哩!回來把籃子放下,跑到萬順老店,把忠大伯和嚴志和叫了來。
嚴志和一進小屋,看見江濤睡在嚴萍的床上,眼裡立刻湧出淚來,舉起兩隻手,說:“天呀!你們可得救了!”睜著淚水婆娑的眼睛看著嚴萍,抖著兩隻手,說不出心裡有多麼感激。
忠大伯一手抓住江濤問:“你,你們怎麼鬧的?成了這個樣子!”
江濤說:“都是盲動思想鬧的,進行了一場嚴重的爭論,才扭轉過來了。”他把出來的經過告訴他們,忠大伯說:“好!足見你們計程車兵工作還做得不錯,在目前來講,抗日的人們,越多越好!”嚴志和伸起脖子問:“嗯,張嘉慶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