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便用揚州一帶方言吟道:
náná一小舟,
pāngpāng水上游。
zìgá一聲響,
tìtuò到揚州。
傲慢的公子提著筆,目瞪口呆。紙上難落一字。眾人起鬨,要板橋書寫。板橋大筆一揮,寫下這麼四句:
一小舟,
水上游。
一聲響,
到揚州。
舟中諸人素來自稱飽學,但詩中有八個字卻從未見過,而字卻寫得十分瀟灑,一個個只好搖頭嘆息,適才的一股傲慢之氣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這個故事也許是揚州落魄文人所創造,以一消受人冷眼之怨氣吧,因為板橋在傳世詩文中未嘗述及。
江村這個地方,在真州新城都天廟東南面江一帶,是處園林住宅。縣誌說是在遊擊署前,為里人張均陽所築。康熙年間,當時的主人是安徽的富商鄭肇新。經主人的陸續經營,園中有13處景點。這13處是耕煙閣、香葉山堂、見山樓、華黍齋、小山湫、東溪白雲亭、溉巖、芙蓉沜,箖箊徑、度鶴橋、因是庵、寸草亭、乳桐嶺。鄭肇新曾經款待過石濤,石濤在儀真建有“真州讀書學道處”,又寫過《白沙翠竹江村閣詩十三首》,還畫過一幅《江村泛舟卷子》,題過幾首詩。後人推測,江村的建築,曾經受過石濤的指點。⑨板橋來此教館時,鄭肇新已屆耄耋之年,主人可能是鄭公後人或是另姓的富戶。板橋詩文中記述他在真州所教之學生大都姓許,當日聘用他的主人,自然有一位是姓許的人。
當日教館有三種情形:一種是義塾,由族中設立,屬同族中人互助性質,有錢者多出膏火之費,族中人不分貧富均送子弟就讀。第二種是私塾,由塾師覓地,開設書房,學生奉獻束脩,開館授意。這種書房可以是在塾師家中,可以是在寺廟、會館等公共場所。第三種是家塾,有錢人家延請家庭教師,主人的子、孫、甥、侄等,只要主人同意均可入學。這樣的塾師一方面教學生,一方面往往陪主人談詩論文,稱為“西席”,即門下客。板橋教館情形,我們可以從《村塾示諸徒》《教館詩》中見其端倪。一是教家塾:“傍人門戶過春秋”,地點又在客地的江村,即著名園林之內或者左近。二是教的不是一個學生:板橋有詩,題為《示諸徒》。三是教了幾年,不只一年兩年:“飄蓬幾載困青氈,忽忽村居又一年”。四是當日聘用板橋的主人已不富有,給板橋的待遇很菲薄:“半飢半飽清閒客,無鎖無枷自在囚”,供給的伙食很不理想。五是板橋和主人相處不十分融洽:“課少父兄嫌懶惰”“遮卻當年一半羞”。最後一點是板橋在這裡教書,不象他的父親那樣老成穩重,安分守己,他顧慮“功多子孫結冤仇”,但又“放蕩深慚學俸錢”,積極性不是很高的,但內心又常常自責。他的自述清楚地表白了在而立之年以前辭席的原因。
當日板橋的學生,從他留下的詩文中,有姓名可考的,一個是許樗存。師生兩人有詩句往還,可見他的學生業已成材了。二是許既白。在《家書·儀真縣江村茶村寄舍弟》中,記述了許日後專門備了一條船,請先生重遊江村;三是許雪江。板橋有《寄許生雪江三首》。不過,往日的讀書人有名、有字、有號,還有別號。三個姓許的,也許是三人,也許是兩人或者便是一個人的三個名字,都有可能。
在江村數年,板橋結識了若干詩友文友酒友,其中有張仲峜、鮑匡溪、米舊山、方竹樓、呂涼州諸人。板橋還遊歷了真州諸名勝,此時或日後都有詩歌記述。著名的去處是當日伍子胥渡江的遺蹟。伍員當日由楚奔鄭,再由鄭奔吳,途經今日的蘇北一帶。伍員過昭關,昭關在揚州之北30餘公里處,今日名昭關鎮;伍員解劍渡江,遇浣女,遇漁丈人,今日儀真之西有胥浦。板橋當日遊覽的一個是“伍相祠”,一個是“浣女祠”。古人注《史記》,謂伍子胥過的昭關在江西。其實,江西乃由楚奔吳必經之地,而非由鄭奔吳必經之地。這樣的註釋是想當然的。宋末文天祥曾在真州一帶流連,策劃抗敵。板橋去過“雪中松樹山神廟”;明末的黃得功誓死抗清,板橋也去拜訪過,“行過一山又一山,黃將軍墓兀其間”。板橋有一首詩,叫做《曉行真州道中》,說他騎著馬,攜一張琴,穿林入山,聽江聲,看曉月,還在馬背上推敲詩句。這大概是教館之餘,由朋友或者由學生家長邀他出遊時的情景。由興化到儀真,需經若干水網地區,再說,一個潦倒書生,自備馬匹也是十分困難的。
做詩以外,板橋不時作畫。他日後在題畫時說過:“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