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守著電話機呢!剛才……一個家屬,和丈夫吵架了,對,兩口子吵架。我已經把他們勸走了……”他已經坐在椅子上,又拿起了聽筒。
她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噗哧笑了。
他對她眨了眨眼睛。
她凝視了他一刻,悄悄地退出了連部。
…………
第三天,他帶著一隊人到師部參加水利大會戰去了。她,則留在了連隊。一次長久的分離——兩年半。通訊是保持的,但僅僅幾封。幾封很短的信,他告知她水利會戰的工程情況,她在信上對他講述連隊發生的種種事情……
再後來呢?再後來,再後來,再後來……
站在哨位上的裴曉芸,什麼也不能夠再回憶起來了。
水……
多熱的水啊!
爐火……
熊熊的爐火!
她覺得自己此刻身在兩年前大山林中那頂帳篷裡,泡在那隻大鐵桶裡,又潛沒到雪化的熱水中去了……
突然,她的兩隻眼睛異常明亮起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站在面前。不是別人,正是他!她的他!
啊!他到哨位上來接她了!
她向他撲過去,緊緊地摟抱住了他。
“啊!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水太熱了!真燙啊!不,冷……我真寒冷啊!我眼看就要凍僵了!抱緊我,撫摸我,吻我……我覺得我的雙唇好象兩塊冰一樣凍在一起了,用你的嘴唇融化了它吧!吻我,吻我,吻……”
其實她一個單音也沒有發出來。
然而她感覺到了他的擁抱,他的撫摸,他的親吻……聽到了他的聲音,象就是在她的耳畔喃喃絮語,又象是從相當遙遠處,從太空對她呼喚:“曉芸,親愛的姑娘!……”
她挺立在哨位上,象“六號座標”一樣。月輝將她的黑色身影,投映在邊疆大地銀白色的底片上。
她面對黑龍江,大睜雙眼,槍上的刺刀閃耀著寒光……
她臉上浮現著微笑……
“黑豹”象跑馬場上進入亢奮狀態的一匹賽馬,以瘋狂的速度跑回了連隊,直奔知青大宿舍。它如猛獸般,撲開男宿舍的門,衝了進去。空無一人……它木立了一刻,騰躍起來,在空中返身,又竄了出去,撲進女宿舍。女宿舍也空無一人,……它在男女宿舍間竄來竄去,往返數次,發出嗚嗚的低吠。它徹底失望了,焦急地搖動著尾巴,站在大宿舍的過道走廊裡,怒吼了兩聲。它發現了團部方向的火光,一動也不動了。突然,它箭一般向團部奔去……
在團部,在八百餘名知識青年中,在十幾堆篝火間,在物資庫的救火現場,在每一處有人群的地方,這隻狗橫衝直撞,尋找著工程連的知識青年。
“嘿!這狗真肥!捉住它,捉住它!烤狗肉吃!”圍聚在一堆髯火旁的幾個男知識青年,四面圍住了它。有的握著刀子,有的持著木棍,有的拿著石頭。他們要結果它的性命,要剝下它的皮,要肢解它肌腿發達的身體,放在火上烤熟,吃掉。
他們是又冷又餓。
不知哪一個首先朝它扔出了石頭,擊在它頭上。它傲地叫了一聲,向後退,而後胯上又捱了狠狠一棍。它搖擺了一下身子,栽倒了。他們立刻圍上去,一個繩套套住了它的脖子,勒緊了,把它拖拽到一棵樹下,吊了起來。求生的本能和獸性在這隻馴良的狗身上勃發了!它側頭一口咬住了繩子,用銳利的牙齒將繩子咬斷,從半空掉在雪地上。
他們又朝它圍上去。它象一頭真正的豹子一般躍起,撲向離它最近的一個人,它撲倒了他,朝他的脖子咬下去。他用手一擋,它咬住了他的手。一聲慘叫,它覺得自己從那隻手上咬下了什麼。它口中含著咬下的東西,毗著白森森的利牙,嗚嗚低吠,豎起了脖頸上的長毛,伺機再撲。
他們懼怕了,退縮了。
兩根手指從它嘴裡吐在雪地上。
它突破包圍,向救火現場奔去。
在那裡,它在紛亂的救火人群中第一個發現的是它的主人。他扛著一箱手榴彈從火海中衝出來,剛剛放在安全的地方,它立刻竄過去咬住了他的褲角不肯鬆口。他低頭看見是它,罵了一聲:“滾開!”用另一隻腳將它踢得翻了個身。
“工程連,跟我來!趕快扛手榴彈箱!”他大喊著,又衝進了火海。
十幾條人影跟隨在他身後,也衝進了火海。
“黑豹”又發現了小瓦匠,竄上去咬住了小瓦匠的褲角。
小瓦匠蹲下身,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