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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感動,說。“請吧,請您帶我去看看。”

“居然把公爵都領去看她的小娃娃了,”將軍正同他的女婿、金礦主和副官一起打牌,從牌桌那邊笑著叫起來。“您去吧,去儘儘義務吧。”

少婦想到客人馬上要對她的孩子進行評判,顯然很激動,就快步把聶赫留朵夫領到裡屋。他們來到第三個房間。那個房間很高,糊著白色牆紙,點著一盞小燈,燈上扣著一個深色燈罩。房間裡並排放著兩張小床,中間坐著一個顴骨很高、模樣忠厚、身穿白披肩的奶媽,看上去象是個西伯利亞人。奶媽站起來,向他們鞠躬。做母親的向第一張小床彎下身去,床上安靜地睡著一個兩歲的小女孩,張開小嘴,長長的鬈髮披散在枕頭上。

“喏,這就是卡嘉,”做母親的說,拉拉天藍條紋的線毯,把從毯子底下伸出來的一隻雪白小腳蓋好。“好看嗎?她才兩歲呢。”

“太美了”

“這是華秀克,是他外公起的名。他可完全是另一種模樣了。他是個西伯利亞人。不是嗎?”

“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聶赫留朵夫看著背朝天睡的胖娃娃,說。

“是嗎?”做母親的得意揚揚地笑著說。

聶赫留朵夫想起腳鐐手銬、陰陽頭、毆打、淫亂,想起垂死的克雷裡卓夫,想起卡秋莎和她的全部身世。他心裡十分羨慕,真巴不得多享受享受這裡優雅的幸福。

他幾次三番稱讚這兩個孩子,多少滿足了貪婪地聽著讚辭的母親,然後跟著她回到客廳。英國人已在客廳裡等他,準備一起乘車去監獄。聶赫留朵夫跟一家老少告了別,同英國人一起來到將軍府的大門口。

天氣變了。鵝毛大雪漫天飛舞,蓋沒了道路,蓋沒了屋頂,蓋沒了花園裡的樹木,蓋沒了門前的臺階,蓋沒了馬車,蓋沒了馬背。英國人自己有一輛輕便馬車,聶赫留朵夫就吩咐英國人的車伕把車駕到監獄裡去。他自己坐上四輪馬車,因為要去履行一項不愉快的義務,感到心情沉重。就這樣他坐在柔軟的馬車上,跟在英國人後面,在雪地上劇烈顛簸著,往監獄駛去。

二十五

陰森森的監獄,門前站著崗哨,門口點著風燈,儘管蒙著一層潔白的雪幕,使大門、屋頂和牆壁都顯出一片雪白,儘管監獄正面一排排窗子燈火通明,它給聶赫留朵夫的印象卻比早晨更加陰森。

威風凜凜的典獄長走到大門口,湊近門燈,看了看聶赫留朵夫和英國人的通行證,困惑不解地聳聳強壯的肩膀,但還是執行命令,邀請這兩位來訪者跟他進去。他先領他們走進院子,然後走進右邊的門,沿著樓梯走上辦公室。他請他們坐下,問他們有什麼事要他效勞。他聽說聶赫留朵夫要跟瑪絲洛娃見面,就派看守去把她找來,自己則準備回答英國人透過聶赫留朵夫的翻譯向他提出的問題。

“這座監獄照規定可以容納多少人?”英國人問。“現在關著多少人?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兒童?有多少苦役犯,多少流放犯,多少自願跟著來的?有多少害病的?”

聶赫留朵夫嘴裡給英國人和典獄長作著翻譯,腦子裡並沒思考他們話裡的意思。他想到即將同卡秋莎見面,不禁有點緊張。他給英國人翻譯到一半,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辦公室的門開了,象以往歷次探監那樣,先是一個看守走進來,接著是身穿囚服、頭包頭巾的卡秋莎。他一見卡秋莎,立刻感到心情沉重。

“我要生活,我要家庭、孩子,我要過人的生活,”當卡秋莎沒有抬起眼睛,快步走進房間裡時,聶赫留朵夫頭腦裡掠過這樣的念頭。

他站起來,迎著她走了幾步。他覺得她的臉色嚴肅而痛苦,就象上次她責備他時那樣。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的手指痙攣地卷著衣服的邊。她一會兒對他望望,一會兒垂下眼睛。

“減刑批准了,您知道嗎?”聶赫留朵夫說。

“知道了,看守告訴我了。”

“這樣,只要等公文一到,您高興住哪裡去就可以住哪裡去了。讓我們來考慮一下……”

她趕緊打斷他的話:“我有什麼可考慮的?西蒙松到哪裡,我就跟他到哪裡。”

她儘管十分激動,卻抬起眼睛來瞧著聶赫留朵夫,這兩句話說得又快又清楚,彷彿事先準備好似的。

“哦,是這樣”聶赫留朵夫說。

“嗯,德米特里·伊凡內奇,倘若他要跟我一塊兒生活,”她發覺說溜了嘴,連忙住口,然後糾正自己的話說,“倘若他要我待在他身邊,我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指望呢?我應該認為這是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