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洋娃娃似的美麗人偶端坐在床中央,不動不移,任憑金光灑身,就這樣不曾開口過,直到日頭西斜。
這一日,意菲就在靜坐中度過,一句話也沒說——原是累了,累得連開口都覺得抽盡全身力氣才使得出。
真的好累……
雷爾陪坐在一旁,一樣緘默了大半天。終於,實在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持續下去,況且他們還有責任必須扛。
“振作一點,你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讓我看了好心痛。”指尖滑向她黑緞似的髮絲,愛憐的輕撫著。一如從前,每當她情緒不好或傷心難受時,他總是以這種溫柔的態度撫平她的不悅。而這回傷太重了,重得無法癒合,重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我們還有責任未了。”輕斥再次灌進她的耳朵。
如醍醐灌頂!震散了她的萎靡。是呀,她怎麼忘了,她不是尋常百姓,而是雷爾的未婚——自嘲失笑,不能夠再繼續自抬身價,她沒資格了,根本沒資格了。
“對不起。”她欠雷爾的是無法計量,在沒歸還前,又怎可自私的封閉自己,當個縮頭烏龜。
“不要跟我說抱歉,你沒有對不起我。”難道說他不生氣、不在乎嗎?不!他忿怒、也在乎、但絕對不針對意菲,該負起這個責任的人是魔巖,那個膽敢傷害她的魔鬼?
“這一趟我沒有完成任務。”
“不是你的錯。”
“我甚至……”倒戈相向。即使那是屬於自我感情的投降,但終歸是背叛了雷爾,背叛了他的信任。
食指點上她的唇。“你為我吃盡苦頭,該受苛責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你知道了。”她是驚訝,而非害怕。
“玫莉一見到我就不斷嚷嚷。”只有那種膚淺的女人,才會以為每個男人都必須讓她掌控。
“那麼我更要向你道歉。”她誠懇地說,甚至願意接受任何的處置與責罰。“不是因為這具身體被別的男人碰過,因為你不是那麼膚淺的男人,我道歉是因為我的心……已陷落……拉不回來了。”
他凝睇她,半晌後,才開口。
“也許,是一種習慣,所以我們在一起,經年的相處,也由於無波無浪,所以我們走過這麼多年,再加上沒有任何令你、或我動心的第三者,以至於我們的感情顯得那般理所當然。”他捧起她的臉。“但,現在的你不一樣了,平靜的情海已起波濤,雖然那個人不是我,但我絕對能夠原諒,我們誰也沒欠誰。”
有誰能比雷爾更加細膩,不僅可以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甚而幫助她——意菲只能由衷的感激。
雷爾也曾細膩地剖析過自己,其實對於感情,他看得冷淡,和之前的意菲一樣,只不過:意菲若一旦遇上真正所愛,那蘊藏的熱情必然全部爆發出來,若能得之,是她幸運,反之的話——那衝擊,可是無法想像的劇烈。
而這正是雷爾最擔心的事,因為意菲似乎正朝坎坷路而行。
“都過去了,別再想了。”他勸道。
要是能忘,倒是一件好事,但偏偏魔巖的影像總宛若幽靈般糾纏著她,愈不去記,卻越明顯。
“記住!我們沒有頹喪的權利。”雷爾給她一個支援的原動力。
淚滑下,她立即拭去。
“是沒有權利。”
*****
算是暫時勸回了意菲,但還有一個人得為這件事做個交代。
即使心情再怎麼沉重,還是逃脫不得。
誰教一切的開始是由他所挑引起的。
“父親。”
佇立在落地窗前望看夕陽的戴克受驚嚇的回過頭。
“是你。”他吁了口氣。
“在看夕陽?”
“是呀……”外頭異常火紅的日頭宛似一團血球,彷佛在預告某些事。不安地回身踱回端坐,見雷爾那張凝重的表情一直未舒展開來,侷促地想開啟這僵局。“意菲平安回來了?”
他點頭,輕聲道:“人是回來了,但心卻遺失掉。”
戴克驚惶彈起:“魔巖對意菲做了什麼?”
“父親當年又對魔巖做了什麼?”雷爾深遂的眼睛燃燒炯迫。
“你——你——”戴克氣喘吁吁,渾身忍不住的直顫抖。“你……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謠言,被謠言所矇蔽住,誤會了。”
“我問過侍衛長。”
戴克跳起來。“他全說了。”
雷爾不語,只是凝視父親那張不打自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