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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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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從街角看到坐在平臺上讀書的尊敬的林奇先生的棉花似的頭髮,或者看到他坐在大廳裡,向本區讀過福音書的孩子們講解教義,他便感到高興。那時,他輕鬆愉快地往家裡走,為自己不再偷情而感到慶幸,但過後他馬上又渴望所有的時間都能變成下午的五點鐘。

當車子過分顯眼地停在門口時,他們每次要在一起長時間地廝混就不可能了。到了三個月之後,他們的做法就達到了荒唐可笑的地步。林奇小姐一看見他驚慌失措地進來,二話沒說,就趕快進入自己的臣室。每逢他來的時候,她早已採取了小心翼翼的措施,穿件肥大的裙子,一條漂亮的帶荷葉邊的牙買加襯裙,不著內衣,也不著短褲。她認為,這樣可以幫他克服恐懼心理。可是,她為使他成功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破壞了。他氣喘吁吁地跟她走進臥室,汗珠象黃豆粒似地從臉上滾下來。進屋時,他把手杖、藥箱、巴拿馬草帽等一股腦兒地扔在地上,弄得叮噹作響,然後便拖著褲子,連上衣的扣子都來不及解開,鞋都來不及脫就心驚膽戰地做起愛來,沒有盡興就惦著離開。當他重新系上衣釦的時候,她還覺得只是剛剛開了個頭。然而,他恪守給自己規定的框框:做完一切,不超過做一次靜脈注射的時間。然後他便回家去。在路上,他為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愧,恨不得死去,他詛咒自己缺乏勇氣,不敢向費爾米納吐露隱情,和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絕裂。

他沒有進晚餐,下意識地在做著祈禱。當妻子睡前在屋裡把一切整理好時,他在床上佯裝讀午睡時翻閱的書籍,他一面捧著書打瞌睡,一面慢慢地沉溺在林奇小姐的不可避免的叢莽中,沉溺在她躺臥著的樹林的蒸汽中,以致完全不能自拔。那時,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想到的就只有明天下午五點差五分這個時間,想到她在等他。除此之外,他腦子裡什麼也沒有。

早在幾年前,他就意識到了自己身體大不如過去。他承認那只是些症候。這些症候,他在書上讀到過,在現實生活中已經得到了證實。有些上了年紀的患者,原來並沒有什麼嚴重疾病,可突然一下子他們開始說自己患起了各種疾病,就跟醫書上描述的綜合症一模一樣,實際上那些症候都只不過是精神幻覺罷了。他的拉薩爾博特列雷兒科臨床課的老師曾勸他把兒科作為他最重要的專業。因為小孩子是最老實的,只有確實病了時才說有病,他們向醫生陳述病症時不會用通常的詞語,只講具體症狀,沒有半點虛假。成人則相反,到一定年齡之後,有時只有症狀而無實病,或者是,病很嚴重,可症狀卻不怎麼明顯。他用緩衝劑來為這些病人治療,以延長他們的生命。隨著時間的流逝,到了暮年,他們對自己的疾病已經習以為常,對慢性病或常犯的小病也就根本不放在心上了。烏爾比諾醫生不能理解的是,象他這樣的醫生,自以為什麼都見過,居然征服不了無病怕病這種憂慮不安的心清。更糟的是,他完全從職業的偏見出發,本來可能已經病了,卻不相信。還在四十歲時,他就曾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在課堂上說:“我在生活中唯一需要的是有個人理解我。”可是,到了陷入林奇小姐的迷宮時,他已經不能把這句話當做玩笑了。

他的成年病人的所有實的或虛的病症,現在都集中到他身上來了。他清楚地感覺到心臟的形狀,無須壓摸就可以說出它的大小。他感到自己的腎臟已經出了毛病,發出了睡貓般的哼叫。他感到膽囊在閃閃發光,感到血液在動脈裡嗡嗡鳴響。有時,他早上醒來感到自己就象一條透不過氣來的魚兒。有時感到心臟裡充滿了水;有時感到雙腳不聽使喚;有時又感到象在學校軍事操練時那樣,忽而出現一次心跳間歇。這些症狀一次又一次地反覆著,最後他終於感到恢復了健康,因為上帝是偉大的。可是,他不是象對待他的病人那樣,讓自己服用緩衝劑,而是讓自已經受恐懼和惶惑。真的,他在生活中唯一需求的,是有人理解他,即使到了五十八歲也是一樣。

他求助費爾米納,在這個世界上她是他最愛的人,也是最愛他的人。在她面前,他剛剛使自己的良心平靜下來。

這件事發生在她打斷他下午的閱讀,要他對著她的眼睛凝視之後,當時他第一次發現他的事情已經敗露。然而,他不明白她是怎樣發現的,因為要說費爾米納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