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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了底。“她就是雜貨鋪王家娶的那個新媳婦。”

黑娃不由地“嗅”了一聲。

“她在王家守寡。”大拇指說,“男人給我戳死了,不為他守志,想立貞節牌坊。我才把她擄到山上來叫弟兄們享用……”

黑娃舒口氣說:“倒也不怪她……”

“當然不怪她。我是讓雜貨鋪王家也難受難受。”大拇指狠毒地說。“我本該是個手藝人靠手藝安安寧寧過日子,咋也料不到要殺人要放火鬧交農蹲監牢!旁人盡給咱造難受教人活的不痛快,逼得你沒法忍受就反過手也給他造難受事,把不痛快也扔到他狗日頭上,咱就解氣了痛快了。你黑娃走的不也是這個路數嗎?”

黑娃點點頭連聲說:“對對的!”

“現在你還有啥想不開的呢?都弄到這一步了還計較一個女人幹求!”大拇指一甩手說:“我不說你只說我,而今活下的都是賺下的。無論是燒殺雜貨鋪還是交農蹲號子,要說死早該變成糞土了。我能活這些年都賺下的,往後活的越多就賺的越多。想法兒痛痛快快地活著,說不定哪一天了也就完了,也就夠了。”

黑娃嘆口氣悻悻地說:“一樣。一模一樣。我的陽壽也是賺下的。”

“這麼說就好咧!”大拇指高興地說,“只有當土匪痛快。咱哥倆扭成一股,攤二年功夫把人馬擴充到二百,每個尺弟都能掮上一杆快槍,咱就活的更痛快了,咋哩?官軍而今一門心思剿滅游擊隊,騰不出手來招惹咱們;游擊隊也是急著擴充人馬和官軍兜圈圈,跟咱根本沒啥交葛;只有葛條溝那一幫子是咱的禍害……”

黑娃一拍大腿:“把狗日連窩兒端了!”

“端是要端,得瞅好機會。”大拇指說:“葛條溝辛虎那倆貨腦子裡安了一個轉軸兒。四鄉鬧農協鬧得紅火那陣兒,你的那個姓鹿的共產黨頭兒找他,三說兩說他就隨了共產黨;農協塌火了官家追殺游擊隊,他扔了共產黨游擊隊牌號兒又找出土匪的旗旗子!這種人誰敢信?這倆貨而今比咱難受,游擊隊恨他想收拾他,他也叼空想收拾游擊隊;他急著想擴充力量對付游擊隊,拉我跟他合夥,我不幹!跟這種貨誰敢共事?他就想掇我的攤子端我的老窩兒。一句話,這貨不除終究是咱的禍根!”

黑娃還是冷冷地重複一句:“咱先把他的老窩端了!”

“好!”大拇指舉起酒碗說,“咱們就開始準備這件大活兒吧!”

黑娃飲下碗酒:“放心啊大哥!黑娃腦子裡沒有轉軸兒,是一根槓子!”

天色透亮。大拇指說:“夜個黑間有人個來尋你,我讓他先睡在你的炕上……”

黑娃忙問:“誰?誰還來尋我?”

大拇指笑笑:“你進門就知道了。”

黑娃走進自己的山洞,驚得叫起來:“哦呀兆鵬……”

第二十二章

黑妓看見坐在自己鋪炕上的人,愣怔許久才辯認出兆鵬來,隨之倆人就交臂呼嘆起來。黑娃久久地瞅視著兆鵬,頭上纏裹著一條髒兮兮的藍布帕子;穿著一件褐色的藍色對襟布衫,肩頭綴看一塊白布和一塊黑布補丁,衫子的下襟過長,茬住了前又蓋住了屁股,黑色布褲,又綴著藍布和紫紅色的補丁;腳上蹬著一雙餓麻六道的麻鞋,白布裹氈從腳趾一直纏扎到膝蓋;從頭頂有帕子到腳下的裹纏布,全都汙染著草汁樹液漆斑和苔蘚的乾涸的黑色疤痕;臉上也佈滿汙垢,耳輪裡和脖頸上積結著黑色的垢甲;鬢角露出來的頭髮粘成氈片,與白鹿鎮小學校裡那個穿一身藏青色制服的瀟灑精幹的鹿兆鵬無法統一到一起,完完全全變成一個地地道道的秦嶺深山裡的山民了。如果尋找破綻,就是那一口白色牙齒。山民們也許生來就不懂得刷牙,也許是飲水的關係,十個有十個的門牙都是黃色,像是蒙了一層黃色的瓷釉。鹿兆鵬仍儲存著在白鹿鎮小學當校長時那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齒。黑娃笑頭說:“要不是你這一口白牙,我根本就認不出你咧!”鹿兆鵬笑得牙齒更白更耀眼了:“你而今人強馬壯,你把世事弄大了,老哥投奔你來咧!”

黑娃從炕頭的架板上取下酒瓶兒,又叫醒了管夥做飯的兄弟,端來了剛才留給他的那些飯菜,在冒著一股粗裝黑煙的吊盞油燈錯黃的光亮裡,倆人舉起盛著清凌凌的酒液的粗瓷碗,黑娃大聲慨嘆起來:“哎呀兆鵬哥、咋也想不到咱兄弟倆在這兒會面咧!我常想著咱倆怕是今生今世誰也見不著誰了!兄弟而今沒牽沒掛,沒媽沒爸。沒婆娘沒娃。落得個光獨獨的土匪坯子咧!喝呀喝呀,咱兄弟倆敞開喝……”藉著酒興,黑娃把他揣著兆鵬的手條怎麼尋找習旅、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