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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件事,你爺臨走時給我叮嚀過一句,‘看待好老三’,這多年裡,我的親生兒子指望不住,一些朋友也指望不住,靠得住的就是你三伯哇!孝武孝義你倆聽著,你三伯跟我相交不是瞅著咱家勢大財大,我跟你三伯交好也不是指靠他欺人騙世,真義交喀!我今日個把話說響,你三伯要是死在我前頭,不用說有我會照看好;若是我走在你三伯前頭,就指望你們兄弟倆照顧看好你三伯了……”說著動情傷心起來。

孝武孝義還未來得及說話,鹿三噌地一聲站起來,滿臉紅赤著說:“嘉軒你把話說到這一步,我也有話要給娃們敲明叫響:”交情是交情,各人還是各人!你爸是主兒家我是長工。你爸不在了你兄弟倆是主兒家我還是長工。你爸在世時我咋樣你爸不在世我還咋樣,該我做的活我做,該給我的工錢按時給我我也不客氣,說旁的啥話,都是多餘的。我這人脾……“孝武給鹿三和父親斟上酒,恭敬誠懇地表示說:”我把三伯不當外人。三伯也不把我當外人待就好了。“

看著孝義也向鹿三施了禮。白嘉軒對兩個兒子說:“好!你倆可甭忘了自個說的話。”然後回過頭,放下筷於伸出右手抓住鹿三的左手:“三哥,你不該殺黑娃媳婦……”鹿三也轉過頭,緊緊盯著白嘉軒:“我不害怕。我也不後悔。”白嘉軒說:“可你為啥悄悄兒殺了她?既然你不害怕,那就光明正大在白天殺?”鹿三一下子反不上話來,白嘉軒放開攥著他的手說:“可見你還是害怕。”鹿三不大服氣這種說法,又是當著兩個晚輩的面,就把酒盅重重地蹲到桌子上,梗著脖子說:“嘉軒你盡出奇言,殺人哪有你說的那個樣子?”白嘉軒仍然沉靜地說:“三哥哥呀!你回想一下,咱們在一搭多年。凡是做下的事,有哪一件是悄悄摸摸弄下的?我敢說你連一件也找不下。‘交農’那事咋鬧的咱把原上的百姓吆喝起來,擺開場子列下陣勢跟那個貪官鬧!族裡的事嘛還是這樣,黑娃媳婦胡來,咱把她綁到祠堂處治,也是當著眾人的面光明正大地處治,孝文是我的親兒也不例外……”鹿三聽著,似乎還真的找不出一件白嘉軒悄悄摸摸的事體來。白嘉軒鎮定地說:“我一生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凡是怕人知道的事就不該做……你倆記住這個分寸!”白嘉軒說到這兒瞅著兩個兒子。鹿三說:“那個害人精不除,說不定還要害誰哩!她死在窯裡臭在窯裡,白鹿村裡沒聽到一句說她死得可憐的話,都說死得活該……”白嘉軒插斷說:“她害誰不害誰,得看誰本人昨樣,打鐵需得自身硬;凡是被她害了的都是自身不硬氣的人。”說時又對兩個兒子鄭重的點一點頭,再回過頭來看著鹿三,“人家聽你的話就是你的兒媳婦,人家不聽你的話不服你的管教就不是你的兒媳婦了,你也就不是人家的阿公了,由人家混人家的世事去,你殺人家做啥?你生氣你怕人戳脊梁骨嗎?我不這樣看。孝文活他的人我活我的人,各人活各人的人。”鹿三發覺自己的心裡有點洩氣,嘴裡仍然硬撐著說:“你想事想得開,我可就想不到這麼圓全。反正殺了她,我也給黑娃交待清白了,我本後悔。”白嘉軒說:“後悔是堅決不能後悔。這號人死一個死十個也不值得後悔,只不過不該由你動手。你不後悔很好。你要是後悔了,那就是個大麻煩……”

唰啦一聲,院子和屋瓦上驟然響起噼裡啪啦的雨聲。鹿三從板凳上跳開去,跑到院子裡,哇地一聲哭了:“老天爺呀!”白嘉軒急得從凳子上翻跌下去,兩個兒子早已奔到院庭裡叫著跳著,他爬到門口又從臺階上翻跌下去,跪在院子裡,仰起臉來,讓冰冷的雨點滴打下來。雨勢愈來愈猛;一片雨的喧器。整個白鹿村響歡鬧聲,叫聲哭聲咒罵聲一齊拋向天空,救命的天爺可憎的天爺坑死人的老關爺啊!你怎麼記得起來世上還有未餓死的一層黎民,鹿三一身透溼,拉著跪在泥水裡的白嘉軒上了臺階,雨水像傾倒似的潑灑下來,一片泥腥氣味。村子裡的喧譁漸沉沒了,大雨的喧囂覆沒了天空和地面……

第二十一章

黑娃回山寨的路上遇到暴雨,人和馬都被澆成喪魂失魄的落湯雞,他把馬韁交給等候他歸來的大拇指,坐在石凳上就站不起來了。山寨燈滅火熄,和他一起出山做活兒的弟兄早已歸來,吃飽喝足之後已經躺下睡了。大約到明天晌午才起來。山寨生活與外部世界陰陽顛倒,晝伏夜出肯定是世界上所有匪賊們共同的生活規律。每次出寨做活兒歸來,大塊肉大罈子灌酒,直吃得腹滿肚脹,直喝得天昏地暗,然後倒頭睡去。黑娃從送飯來的弟兄端著的木盤裡抓出酒瓶揮了揮手讓他把吃食端走。大拇指在火堆前重新攏起火來,催促他朝火堆跟前挪挪,趕快把溼透的衣褲脫下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