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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這等一個好女兒,嫁恁地一葉瘋呆子,豈不誤了我女兒一生?”員外道:“他離了我家,是天與之幸,你管他則甚!”話休絮煩,兩家少不得使媒人下財納禮,奠雁傳書;不只一日,揀了吉日良時,成那親事。

卻說焦員外和媽媽叫'女爾'子來分付道:“小官人成親,房中的事皆在你身上。若得他夫妻和順,我卻重重賞你。”'女爾'子道:“多謝員外媽媽,'女爾'子自有道理。”媽媽道:“恁地時,慢慢教他好。”'女爾'子與媽媽入房裡來,看著憨哥道:“憨哥!明日與你娶老婆也!”“憨哥”乃新女婿之小名也。憨哥道:“明日與你娶老婆也!”'女爾'子又道:“且喜也!”憨哥道:“且喜也!”'女爾'子口中不說,心下思量道:“我們員外好不曉事!這樣一個瘋子,卻討媳婦與他做甚麼,苦害人家的女兒!那胡員外也沒分曉;聽得人說,這個女兒生得十分生得標緻,又聰明智慧,更兼針線皆能,卻把來嫁這個瘋子,都不知是何意故!”

當夜過了,至次日晚間,相媽媽送新人進門,少不得要拜神講禮,參筵拂塵,'女爾'子扶那憨哥出來,胡媽媽看見,吃了一驚。但見:麵皮垢積,口角涎流。帽兒光,歪罩雙丫;衫子新,橫牽遍體。帚眉縮頰,反耳斜睛。靴穿膀腿步踉蹌,六七人攙;涕桂掀唇嘴醃臢,一雙袖抹。瞪目視人無一語,渾如扶出猙獰;拳須連鬢已三旬,好似招來鬼魁。蠢軀難自主,窮崖怪樹搖風;陋臉對神前,深谷妖狐拜月。但見花燈,那解今宵合巹,雖逢鴛侶,不知此夜成親。送客驚翻,滿堂笑倒。洞房花燭,分明織女遇郡羅;簾幕搖紅,宛是觀音逢八戒。便教嫫母也嫌憎,縱是無鹽羞配合。

當晚胡媽媽看見新女婿這般模樣,不覺簌簌地淚下,暗地裡叫苦道:“老無知!卻將我這塊肉斷送與這樣人,我女兒終身如何是了!”正是啞子慢嘗黃栢味,難將苦口對人言。沒奈何。與許多親眷勸酬了一夜。次早只得撇了女兒。別了諸親,回家與員外廝鬧,不在話下。

卻說胡永兒見娘人了,眼淚小從一路落,苦不可言。陸續相送諸親出門,晚飯已畢,謝了婆婆,道了安置,隨'女爾'子人房裡來。見憨哥坐在床上,'女爾'子道:“你和小娘子睡。”憨哥道:“你和小娘子睡。”'女爾'子道:“你和小娘子睡休!”憨哥道:“你和小娘子睡休!”'女爾'子心裡道:“只管隨我說,幾時是了?不若我自安排小娘子睡便了,”'女爾'子先替憨哥脫了衣服,扶他上床睡倒,蓋了被,然後看著永兒道:“請小娘子寬衣睡了罷!”永兒見'女爾'子請睡,包著兩行珠淚,思量道:“爹爹!媽媽!我有甚虧負你處,你卻把我嫁個瘋子,你都忘了在不廝求院子裡受苦時,如今富貴,不知虧了誰人!休,休!我理會得爹爹意了,交我嫁一個聰明的丈夫,怕我教他些甚麼;因此先識破了,卻把我嫁這個瘋子!”抹著眼淚,叫了'女爾'子安置,脫了衣裳與憨哥同睡。'女爾'子自歸房裡去了。永兒上得床,把被緊緊地卷在身上,自在一邊睡,不與憨哥合被。

自當日為始,荏苒光陰,過了半年。時遇六月間,天氣十分炎熱。永兒到晚來堂前叫廠安置,與憨哥來天井內乘涼。永兒道:“憨哥!我們好熱麼?”憨哥道:“我們好熱麼?”永兒道:“我和你一處乘涼,你不要怕!”憨哥道:“我和你一處乘涼,你不要怕!”永兒見憨哥七顛八倒,心中好悶。當夜永兒和憨哥合坐著一條凳子,永兒唸唸有詞,那凳子變做一隻吊睛白額大蟲在地上。永兒與憨哥騎在大蟲背上,口中唸唸有詞,只見大蟲載著永兒和憨哥從空便起,直到一座城樓上;這座城樓叫做安上大門樓,永兒喝聲:“住!”大蟲在屋脊上便住了。永兒與憨哥道:“這裡好涼麼?”憨哥道:“這裡好涼麼?”兩個直乘涼到四更,永兒道:“我們歸去休!”憨哥道:“我們歸去休!”永兒唸唸有詞,只見大蟲從空而起,直到家中天井裡落。永兒道:“憨哥!我們去睡!”憨哥道:“我們去睡!”自此夜為始,永兒和憨哥兩個,夜夜騎虎直到安上大門樓屋脊上乘涼,到四更便歸。忽一日,永兒道:“憨哥!我們好去乘涼也!”憨哥道:“我們好去乘涼也!”永兒唸唸有詞,凳子變做大蟲,從空便起,直到安上大門樓乘涼。當夜卻沒有風,永兒道:“今日好熱!”拿著一把月樣白紙扇兒在手裡,不住手搖,此時月卻有些朦朧,有兩個上宿軍人出來巡城,外叫做張千,一個叫做李萬。兩個回到城門樓下,張千猛抬起頭來看月,吃了一驚道:“李萬你見麼?樓門屋脊上坐著兩個人!”李萬道:“若是人,如何上得去?”張千定睛一看,說:“真是兩個人!”李萬道:“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