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笑了笑,輕輕地敲我的背。“算了!懂不懂都無所謂啦!”她說。
那個禮拜天下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是特別奇怪的一天。就在阿綠家的附近發生了火災,我們爬上三樓陽臺觀火,在那裡,我吻了她。這樣說來似乎有些愚蠢,但是事情確實是這麼進展的。
當時我們正一邊聊著大學的事情,一邊喝著飯後的咖啡,突然聽見救火車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大,救火車的數量也越來越多。從窗外傳來了人奔跑、大叫的聲音。阿綠走到靠馬路的房間,開啟窗戶向下看,然後對我說:“你在這裡等一下。”就跑掉了。只聽見咚咚的腳步聲快跑上樓梯。
我獨自喝著咖啡,一面想著烏拉圭究竟在哪裡,到底是在巴西附近,還是委內瑞拉附近?我一直認為應該在哥輪比亞附近,但是實在想不出來是位於那裡?就在這個時候,阿綠從上面下來說:“快跟我一起來!”我只得跟在她後面,爬上走廊盡頭的窄小樓梯,到了陽臺。陽臺比周圍的屋頂都高出一截,所以附近的景觀可以一目瞭然。就在距我們三、四幢房子遠的一間房子上面冒起黑煙,乘著微風吹向大馬路那邊。有一股焦臭味飄了過來。
“那是阪本先生的房子呀!”阿綠從欄杆探出身子說道。“阪木先生以前是做裝修日式房子的生意,不過現在已經關店了!”
我也從欄杆裡探出身子望過去。起火處正好位於三樓建的陰影中,所以看不清詳細的情形,只見三、四輛消防車正在進行著搶救的工作。因為路太窄了,只有兩輛消防車進得來,後面的那輛只得在大馬路上等候。而且路上照例又擠滿了看爇鬧的人群。
“如果有貴重的東西,就去收拾一下,看來要避一避才好!”我對阿綠說:“雖然現在是逆風,但是風向或許一下子就改變了,而且再過去就是加油站啊!我幫你的忙,你快去收拾!”
“我沒有貴重的東西呀!”阿綠說。
“總有一些吧!像儲金簿啦,印章、證件之類的東西啊!應急的錢也不可少呀!”
“不要緊的啦!我不走!”
“即使燒到這裡也不走?”
“唉!”阿綠嘆道。“死了也沒關係!”
我看著阿綠的眼睛,阿綠看著我的眼睛。她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認真的?有幾分是玩笑的呢?我完全不知道。我凝視她半晌,突然覺得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奉陪!”我說。
“你願意跟我一起死嗎?”阿綠閃著眼光說道。
“到了真正危險的時候,我會跑掉的!想死的話,你一個人死就行了!”
“好冷酷呀!”
“我才吃了你一頓午飯,總不能就要我一起死吧!至少再吃一頓晚飯。”
“嗯,好啊!反正要在這裡靜觀其變,我們來唱歌好了。真要燒到這裡來的話!再打算啦!”
“唱歌?”
阿綠從二樓拿了兩個椅墊、四罐啤酒和一把吉他到陽臺上。我們一邊看著瀰漫的黑煙、一邊喝著啤酒。阿綠也開始彈起吉他唱歌。我問阿綠說,這樣做不會招惹鄰居反感嗎?畢竟這樣一邊看火災,一邊在陽臺上喝酒、唱歌,不是什麼正經合理的行為。
“沒關係!我們不必管別人怎麼想!”阿綠說。
她唱著過去流行的西洋老歌。歌和吉他都不能恭維是一流的,但她本人倒是樂在其中的樣子。她唱著『檸檬樹』、『粉撲』、『五百哩路』、『花兒去了哪裡?』、『快劃吧!麥可!』,一首接一首地唱著。剛開始的時候,阿綠還教我唱第二部,打算兩人合唱,但我實在是唱得五音不全,只得作罷,後來她索性一個人唱個痛快。我則啜著啤酒,一面聽著她的歌聲,一面注意火勢蔓延的情形。每次以為煙突然變大了,卻又稍微熄了一點,就這樣反覆著。人群大聲地喊叫著、命令著。報社的直升機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音飛來,拍了照片之後又飛回去。我想只要沒有拍到我們就沒關係。警察用擴音器向看爇鬧的路人大喊往後退,孩子以啼哭的叫聲喊著媽媽,不知哪裡又傳來玻璃敲破的聲音。不久,風向開始不穩定,白色的煙霧在我們的周圍亂舞。即使如此,阿綠仍然心情愉快地喝酒、唱歌。唱完了會唱的歌之後,又唱起自己作詞作曲的怪歌。
想為你做一道菜,但是我沒有鍋子。
想為你編一條圍巾,但是我沒有毛線。
想為你寫一首詩,但是我沒有筆。
“這首歌叫做『什麼都沒有』!”阿綠說道。歌詞很奇怪,旋律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