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尋不出來,又要捱他打哩。”印月笑道:“你閒著屁股不會打的。”秋鴻道:“你好個東宮侍長,活羞殺人,兩條魚買不出來。”卜喜道:“若有得賣,不過多與他些銀子罷了。”秋鴻道:“一萬兩一條,我代你買。”卜喜道:“一兩一條也罷了。”秋鴻道:“不要錢,磕個頭兒就舍你。”卜喜道:“若真,我就磕你的頭也肯。”秋鴻道:“你磕了頭,我把你。”卜喜道:“你拿了來,花子不磕頭。”秋鴻道:“先磕了頭,我才拿出來哩。”印月笑道:“你又來沒搭撒了。”向卜喜道:“你只問他要。”卜喜兒真個朝他作揖。秋鴻笑著往外就跑,被卜喜一把扯住,道:“好七娘,與我兩條罷。”秋鴻道:“果真沒有,哄你玩的。”那孩子便沒頭沒腦的攪做一團,衣服也扯碎了。秋鴻嚷道:“這是怎麼樣,莫要訕。”進忠笑道:“誰教你惹他的,有便與他兩條兒罷。”印月向卜喜道:“你來,我和你說話。”卜喜才丟了手,氣吁吁的坐在床沿上。
印月道:“頭都蓬了。”伸手去代他理好了,道:“魚便與你兩條,你回去不可說我好了些,只說還不能起來哩。我再等調理幾日,內裡實在些,才得進去。你可偷個空兒來耍耍。”卜喜道:“在我,小爺只是有了魚,去哄他玩幾日再處。”印月道:“秋鴻,你去把幾條與他罷。”秋鴻道:“真個沒有。”進忠道:“你還是這樣狠,專一勒�人。看我面上,與他幾條罷。”秋鴻道:“蒼蠅包網巾,你好大面皮。”印月道:“不要玩了,恐小爺要尋他。”秋鴻道:“原說要磕頭的。”進忠道:“我代他磕罷。”秋鴻道:“你的狗頭,就磕一百也算不得一個。”卜喜道:“我也不要你的,我自會叫小爺來替你要。”秋鴻道:“好個�法兒,你就叫小爺來,我也沒得。”卜喜道:“我只催巴巴進去。”印月道:“快打發他去罷。”秋鴻才笑著往後走。
進忠同卜喜跟他進來,到屏門後,一道斜廊,往後去,又有一重小門兒,進來是一所小小園亭,卻也十分幽雅。朝南三間小■,檻外宣石小山,擺著許多盆景,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廊下掛十數籠各色雀鳥,一見了人,眾聲齊發,如笙簧齊奏。天井內擺著幾隻白磁缸,內豎著小小的英石,青萍綠藻之下,盡是各色金魚,翻波激浪。卜喜兒見了,滿心歡喜。秋鴻取過青絲小網兒來,罩起四條玳瑁斑的魚,都有五六寸長,拿了個白磁小缸盛了,硃紅架子託著。丫頭拿去與印月看過,交與卜喜,同進忠相辭上馬,從人提著魚回宮去了。
次日,進忠告假回私宅,備了許多禮物送與印月、秋鴻。二人終日在他家玩耍,朝歡暮樂,極力奉承。怎當得印月春心甚熾,那裡禁得住?只得叫幾個蘇杭戲子來,盡他輪流取樂。卜喜兒不時也來玩玩。不一日,七官也倒來了,大家渾鬧做一處。
早又過了兩個月,忽皇后不豫,小主無人看管,一日內就六七次來召印月進宮,使者絡繹不絕。印月無奈,只得收拾進內,隨侍小主。進忠也來奉承,凡小爺一應服食玩物,俱是進忠備辦。二人日日相偎相傍,內裡細事都是卜喜兒傳遞訊息。
不覺光陰迅速,又過了數年,皇上大漸,於四十八年七月杪升遐,是為神宗,深仁厚澤,流洽人心。賢者不忘聖德,有詩讚之曰:農桑不擾歲常豐,邊將無功吏不能。
四十八年如夢過,東風吹淚灑皇陵。
文武勳戚大臣,於八月四日奉皇太子登極,發政施仁,克紹前烈。首釋劉光復於獄,起用原官。次取熊廷弼,寵賜蟒玉,經略遼陽,以期恢復。勵精圖治,萬幾無暇。凡內外一切表章,件件親閱,猶恐下情難達。一月間,施惠政四十餘事。誰知天不■遺,四海無福,聖躬過勞,致成脾瀉不起。太醫院用盡良心,不能痊可,下詢草澤名醫進方。有鴻臚寺寺丞李可灼,與專管藥料的太監崔文升比鄰交好。文升見自己終日用藥無效,便去與李可灼計較。可灼入內,取出紅丸藥六七顆與文升道:“此丸乃異人傳授神方,專治虛脫之症。雖至危殆,三服再無不愈的。此方以女子紅鉛為君,百發百中,管你見效。”文升拿了丸藥,竟至宮中進御。皇上服下,覺稍稍精神清爽,口稱忠臣者再,命賜可灼金帛。俟諸臣退後,可灼復進一丸。誰知不數個時辰,至次日遂大漸了。果使二臣有神方妙藥,可以起死回生,亦須具奏,俟太醫會同文武大臣議定,依方修合再用,而何以小臣近侍,輕率妄進,如此遂成千古不白之案,可勝罪哉!
次日即召諸臣及眾臣才齊集朝門,時龍馭早已上賓矣。是為光宗。愷悌君子,有道聖人,僅一月而崩。時賢有詩悼之曰:廿載青宮育德深,仁心仁政合天心。
皇天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