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
次早起來,同七官到各鋪家回拜過,街上游玩了一回,歸家吃午飯。無事坐在門前閒談。只見賣菊花的挑了一擔菊花過去,五色絢爛,真個可愛。此時是十月初的天氣,北方才有菊花。進忠叫他回來,揀了六棵大的,問他價錢,要六錢銀子。進忠還他四錢,不肯,又添他五分才賣。稱了銀子,七官家去取出四個花盆來,叫賣花的裁好,剪扎停當,擺在樓上。七官去約了他一班好友來看花。果然高大可愛,內中有兩棵,一名黃牡丹,一名紅芍藥,著實開得精神,有詩為證。其詠黃牡丹道:獨點秋光壓眾芳,故將名字並花王。
陶家種是姚家種,九月香於三月香。
爛漫奇英欺上苑,輝煌正色位中央。
誰言彭澤清操遠,籬下披金富貴長。
其賦紅芍藥道:
曾於河洛見名花,點綴疏籬韻自佳。
澹掃胭脂傾魏國,朝酣玉體賽楊家。
丹心�露爭春豔,細蕊含嬌暈晚霞。
正色高風原不併,只因早晚較時差。
進忠置酒請眾人賞花。次日,眾人又攜分來複東,一連玩了幾日。
一日,進忠出去討了一回帳回來,適七官外出,只得獨自上樓。來到半梯間,聽得樓上有人笑語,進忠住腳細聽,卻是女人聲音,遂悄悄的上來,從闌干邊張見一個少年婦人,同著兩個小女兒在那裡看花。那婦人生得風韻非常,想必是主人的宅眷,竟直走上來。那婦人見有人來,影在丫頭背後,往下就走。進忠厚著臉迎上來,深深一揖。那婦人也斜著身子還個萬福。進忠再抬頭細看那婦人,果然十分美麗,但見生得:眉裁翠羽,肌勝羊脂。體如輕燕受微風,聲似嬌鶯鳴嫩柳。眸凝秋水,常含著雨意雲情;頰襯桃花,半露出風姿月態。說甚麼羞花閉月,果然是落雁沉魚。欲進還停,越顯得金蓮款款;帶羞含笑,幾回家翠袖飄飄。藍田暖玉更生香,閬苑名花能解語。
那婦人還過禮,往下就走。進忠道:“請坐。”那婦人道:“驚動,不坐了。”走下樓時,回頭一笑而去。進忠越發魂飛魄散,坐在椅子上,就如痴了一般,想道:“世上女人見了無數,從未見這等顏色。就是揚州,要尋這等的也少。”昏昏的坐著痴想。
少刻,七官上樓來,問道:“你為何痴坐?”進忠道:“方才神仙下降,無奈留不住,被風吹他飛去了,故此坐著痴想。”七官道:“胡說!神仙從何處來?”進忠道:“才月裡嫦娥帶著兩個仙女來看花,豈非仙子麼?”七官道:“不要瞎說,想是家嫂同舍妹來看花時。”進忠道:“如此說,令嫂真是活候人了。帶著善才龍女,只是未曾救苦救難。”七官道:“不要胡說,且去吃酒。”進忠道:“且緩。我問你,令兄既有這樣個嬌滴滴的活寶,怎捨得遠去的?”七官笑道:“他若知道這事時,也不遠去了。”進忠道:“何也?”七官道:“家嫂雖生得好,無奈家兄痴呆太過,兩口兒合不得,就在家也不在一處,他也是活守寡,如今到丈人家去有兩個多月了。”進忠道:“他岳家住在何處?”七官道:“玉坻。”進忠道:“姓甚麼?”七官道:“姓客。”進忠道:“是……是石林莊的客家?”七官道:“正是。你何以曉得?”進忠道:“他家也與我有親。”七官道:“又來扯謊了!就可可的是你親戚?”進忠道:“你嫂子的乳名可是叫做印月?他母親陳氏是我姨母,自小與他在一處頑耍,如今別了有十多年了。你去對他說聲,你只說我是侯一孃的兒子,乳名辰生,他就知道了。”七官道:“等我問他去,若不是時,打你一百個掌嘴。”
於是跑到嫂子房中,見嫂子坐著做針線,遂說道:“無事在家裡坐坐罷了,出去看甚麼花,撞見人。”印月道:“幹你甚事!”七官道:“送他看了,還把人說。”印月道:“放狗屁!他看了我,叫他爛眼睛;他說我,叫他嚼舌根。”七官道:“你罵他,他還說出你二十四樣好話來哩!”印月道:“又來說胡話,我有甚事他說?”七官道:“他連你一歲行運的話都曉得,你的乳名他也知道。”印月道:“我的他怎得知道?定是你嚼舌根的。”遂一把揪住耳朵,把頭直接到地,說道:“你快說,他說我甚麼二十四樣話?少一樣,打你十下。”七官爬起來嚷道:“把人耳朵都好揪破了,我偏不說!”印月又抓住他頭髮問道:“你可說不說?”七官道:“你放了手我才說哩。”印月丟了手,他才說道:“他說你乳名叫做印月,自小同你在一處頑耍。”印月攔臉一掌道:“可是嚼舌根。他是那裡人,我就同他一處玩?好輕巧話兒。”七官道:“他說他是侯一孃的兒子,乳名辰生,你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