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拜過。陳氏吩咐印月道:“以後哥哥相見,不要生疏了,須以嫡親相待。”復坐下吃酒,正是:莫把他人強作親,強來到底不為真。
誰知今日稱兄妹,翻作西簾待月人。
飲至更深方散。
五鼓起來,吃了飯。客老送了五十兩盤費並衣服行李,陳氏又送了二十兩並衣服首飾等物。一娘謝了,收起,叫進忠備馬。客老道:“一匹馬難騎兩個人,到路上也無人尋草料,不如留在這裡,遲日再來取罷,且僱兩個騾子去。”一娘拜謝了眾女眷,到廳上,等騾夫到了,遂將行李等搭上。客老道:“腳錢一兩六錢,我已付清與他,送到前門上卸的。恐他們路上須索,不要理他。”一娘又謝了眾人,大哭一場。印月也知,扯住姨娘,大哭不放,丫頭們強抱了去。一娘同進忠上了牲口,悽悽惶惶而去。
此時日色才出,走了有二三里路,進忠道:“兩個兄弟說來送我,怎麼還不見來?”騾夫道:“想是在大路上哩。”又走了裡許,只見有人在後面喊道:“哥哥緩行!”進忠勒住牲口,回頭看時,見劉、李二人也騎著馬來了,後面挑了兩擔走到,三人並轡而行。永貞道:“哥哥來行恁早,我們半夜裡宰了羊,煮熟了才來。且到前面柳陰下去。”挑擔的先走,眾人來到樹下芳草坡前,鋪氈坐下。請一娘上坐,眾人圍坐,擺下餚饌。永貞斟酒奉一娘道:“孩兒們一向未曾孝敬得母親,今日遠行,聊備一杯水酒,略伸孝敬之意。請母親滿飲此杯,望前途保重。”一娘接酒稱謝。飲畢,劉�禺也敬了一杯。二人又敬了進忠。眾人狼吞虎嚥,吃了一會。
日色將中,騾夫來催道:“晏了,走罷,要趲路哩。”一娘等起身。三人扶一娘上了牲口,劉�禺道:“我們再送母親、哥哥一程。”進忠道:“兄弟們回去罷,送君千里終須別。只是兄弟們前程萬里,須各努力保重要緊。”永貞道:“哥哥到京有便,務望寄封書子來。若尋到親戚,望早早回來。小弟們有便,自也來京看你。”三人相對大哭,好難分手。有詩為證:駐馬高林日欲晡,嗟君此別意如何。
東風吹酒壯行色,萬里雄心一劍孤。
進忠別了二人,隨了一娘上路。正是暮春天氣,一路上山明水秀,草色花香,飛塵撲面。說不盡飢餐渴飲,夜宿曉行。非止一日,到了京師。在前門上尋了客店,安下行李,打發牲口去了。母子二人進內城來觀看,果然是玉京天府,載進金城,比別府大不相同。只見:虎踞龍盤氣勢高,鳳樓麟閣彩光搖。
御溝流水如環帶,福地依山插錦標。
白玉亭臺翻��,黃金宮殿起鯨鰲。
西山翠色生朝彩,北闕恩光接絳霄。
三市金繒齊湊集,五陵裘馬任逍遙。
隗臺駿骨千金價,易水高歌一代豪。
都會九州傳禹貢,朝宗萬國祝嵩高。
應劉文字金聲重,燕趙佳人玉色嬌。
召公遺愛歌熙■,聖祖流風樂舞堯。
曉日旌旗明輦路,春風簫鼓遍溪橋。
重關擁護金湯固,海宴河清物富饒。
一娘到了前門,見棋盤街上衣冠齊楚,人物喧鬧,諸般貨物擺得十分鬧熱,比別處氣象大不相同。看了一會,走到西江水巷口,各店都挨擠不開。見故衣鋪內一個老者獨坐櫃外,進忠上前拱手問道:“借問爺,子弟們下處在那裡?”老者道:“一直往西去,到大街往北轉,西邊有兩條小衚衕,喚做新簾子衚衕、舊簾子衚衕,都是子弟們寓所。”進忠謝了,同一娘往舊簾子衚衕口走進去,只見兩邊門內都坐著些小官,一個個打扮得粉妝玉琢,如女子一般,總在那裡或談笑、或歌唱,一街皆是。又到新簾子衚衕來,也是如此。進忠揀個年長的問道:“這可是戲班子下處麼?”那人道:“不是。這都是小唱絃索。若要大班,到椿樹衚衕去。”進忠道:“有多遠?從何處去?那人道:”有五六里遠哩。往西去不遠就是大街,叫驢子去,那掌鞭兒的認得。“進忠拱拱手別了,出巷子來,引著娘走上大街。見牌樓下有一簇驢子,進忠道:”趕兩頭驢來。“那小廝牽過驢問過:”那裡去的?“進忠道:”椿樹衚衕。“
母子二人上了牲口,一刻就到了。掌鞭兒道:“是了,下來罷。”進忠道:“送我到班裡去。”驢夫道:“進衚衕就是了。”二人下來,還了錢。一娘站在巷口,進忠走進巷來,見沿門都有紅紙帖子貼著,上寫某班某班。進忠出來問一娘,是甚班名,一娘道:“是小蘇班。”進忠復問人。那人道:“你看門上帖子便知,你不識字麼?進忠卻不甚識字,復來對娘說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