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孔。
項自鏈天天泡在防汛辦裡瞭解雨情、水情。從上頭的通知看來,後期雨量將更加集中,讓人生出心中無底的感覺。蜃樓山上有座中型水庫昨晚已開閘洩洪,下游河道幾次超過危急水位,汛情緊迫。項自鏈倒並不擔心這些,滿就滿吧,平原低窪地帶有個二三十公分積水,淹不死人!雨下了這麼多天該搬的東西早就搬到高處了,再下也造不成多大損失。可山上那兩座小(二)型水庫著實讓他眉頭緊鎖,都是大躍進時代的產物,老的老病的病,又沒有溢洪道洩洪,單憑那拳頭大的引水管排水,牛飲羊卵尿不脹死才怪呢!水利局那幫子整天守在上邊也頂不了屁事,看著水位一寸寸地升高抓耳撓腮乾著急,告急電話一個接一個撥進來,弄得項自鏈大罵水利局長。“你孃的,梅雨還沒過去,就說水庫吃不消了,那麼颱風來了咋辦?也沒見水庫垮了!”下午,天開了眼,坦著灰白的肚子,嘲弄似的吊在遠山遠水間。氣象局馬上改了口徑,半小時後項自鏈拿著市裡轉發來的氣象內參,笑罵道:“東邊日出西邊雨,氣象局真是個東西,兩手準備呢!”四點鐘,水利局那幫子回來了,個個狼狽萬分,唯有水利局長管工部掩飾不住疲憊裡流露出來的笑容。雨停了水庫保住了,他的位置也就保住了。項自鏈剛要上前褒獎幾句,一個工程師模樣的老頭子不輕不重地嘟噥著,“這兩座水庫早就該修修了,可領導總是聽不進去。這下倒好,差點連大家都賠了進去!”聽得出來,山上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一幕,洪水差點就滿過大壩。一一握過手後,眾人散去。
項自鏈把水利局長叫到一旁瞭解情況。
水利局長汲汲鼻子,好象這樣就吸完了所有積水,“在山上守了兩天兩夜,當水位漲到離壩頭只差三米的時候,我們採取了果斷措施,有效地遏制了水位抬升,保住了大壩安全……”“怎麼遏制怎麼保護?既無法分流,又沒能掘地三尺挖導水溝!你別跟我打馬虎眼,明天就老老實實上山開溢洪道。別抱著老祖宗的遺產不放,留著這些‘三無’水庫,不但造福不了子孫後代,弄不好反而丟了子孫後代的命,如有可能申請報廢炸掉算了。梅雨天就弄得人心惶惶,颱風來了咱辦?氣象臺說了,15號颱風已經形成,正向寧臨方向逼近呢!這事容不得半點粗心,明天就組織人馬開挖臨時導流渠,三天後拿不下來,我唯你是問!”話說得斬釘截鐵,水利局長苦著臉點頭如儀。
項自鏈在瓊臺工作多年,最明白小(二)型水庫的危害性。這些水庫往往年久失修,且山高路遠管理不便,最可怕的是部門利益驅使,往往不顧安全與否,高水位蓄水發電,極易釀成慘禍。在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年代,造水庫往往只為了滿足拓荒造田的灌溉需要,可輪至今日就成了“澤被後世”的禍害工程。每遇暴雨洪災,下游群眾擔心受怕連連告急,地方黨政領導人人自危忙著推諉責任,派個人日夜值守著就算落實了安全度汛措施。雨過天晴,好了瘡疤忘了痛,群眾僥倖領導麻痺,誰也沒當一回事。於是年復一年病上加病,“澤被後世”的隱患工程就這樣積惡難消。更讓人擔心的還是水利部門玩的貓膩,內部搞個設計方案,眾人集資安根管子引水發電賺票子,一本萬利。為了部門利益個人利益高抬高蓄水庫水位,最後造成壩垮人亡的慘劇往往就是這樣釀成的。瓊臺水利局前任局長單這項收益每年就在十萬以上,成了當地薪水最高的公務員,靠的就是這一手。蜃樓山上那兩座小(二)型想來也差不多情形,項自鏈決定三天後去現場瞧個究竟。
次日,有訊息傳來,寧瓊公路塌方了,交通全線中斷,市縣兩級有關領導正忙著趕往事發現場處理善後事宜。項自鏈聽了心裡咯噔一下,一時間腦子出現空白,好象蜃樓山上某座小(二)型水庫垮了壩似的。愣過後,項自鏈馬上打電話要趙國亮儘快瞭解事實經過,如果因為公路質量問題造成塌方,那麼趙國亮怕是脫不了領導責任,自己也難免受牽連,被人揹後指著罵。去年公路改造千人大會戰現場是多麼地轟轟烈烈,部裡破天荒都來了人講了話定了調,要出了那檔子事,自己恐怕無顏再見司長同學了。想到前兩天趙國亮那莫名其妙的電話,那份焦灼不堪的預感,項自鏈更加忐忑不安了,他呶呶嘴終沒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項自鏈站在窗邊,慢慢地轉過身看看牆上的掛鐘。
時針已掠過六點,都過了下班時間了,誰會打這電話呢?腦子已明白無誤地告訴自己對方是誰,可心裡卻巴不得另有其人。鈴聲尖銳而急促,象警笛撲面而來,又象老女人的心事鼓點般地落在床頭。項自鏈此時覺得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