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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後來才知道,吳一高離任後,馬新軍官升一級,接任了他的位置。項自鏈聽趙國亮說起此事,心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本想合上眼定定神,沒料到滿腹心事全湧上腦海,項自鏈睜開眼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事。可有些事你越有心迴避,它就越鑽心咬肺,讓你坐立難安。想到憔悴蒼老的老吳,直嘆萬事轉頭空。上次在陽光酒店,吳一高十有八九就處在陳賈鬥爭交鋒的火線上,他後悔自己大意,如果當時做點工作,或許能保住吳一高!

許鴻運拿眼睛瞄了他幾眼,項自鏈下意識地還了幾眼,可自己渾然不覺!此時此刻他陷入深思,覺得自己象一顆流星,不知來自哪裡,又去向何方,只是無意中闖入了大氣層,獲得了短暫的輝煌。卻不知道這一切什麼時候燃燒揮發殆盡,迎接他的死寂和黑暗又在什麼時候降臨,但這一切分明撲面而來,就象車外晃過的一景一物。迷迷糊糊中,官場便成了蒸發流星的大氣層,進了官場的人就成了流星。項自鏈的額頭上不由自主地滲出冷汗來。

可從許鴻運的身上,他看到了一顆永遠閃爍著光芒的北斗星!只要乾坤不顛倒,隨你斗轉星移,光芒依舊。都說九丐十商,在滾滾的市場氣息中,這種觀念已完全顛倒過來。特別是這兩年,各地選派到省裡到北京參加人民代表大會的人民代表們,已不再是一般的人民了,多的是工商界的知名人士。即使評勞模也不再是鐵人式的苦行僧,而是家有萬貫的大款。項自鏈忽然意識到時代潮流已把自己遠遠拋到了後邊,覺得胸口有口氣上不來。人家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看來這話還真不假!人應當抓住權力散發出來的光芒,誰知道這光芒象流星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消失無垠了。項自鏈從來沒有想過這層關係,驚醒過來又暗歎慚愧,為自己剛才的荒謬想法而感到心驚肉跳。這是多麼可怕的念頭呵!

市場經濟這隻無形的手開始觸控項自鏈的心窩了。

許鴻運見他從怔呆中清醒過來,就說你想你的吧,我不打擾你就是了。

項自鏈抬手一看,自己足足有二十分鐘沒有理會許鴻運,忙半真半假地說,許老闆你跑起來都比別人走起來穩啊,睜著眼也能睡大覺!

許鴻運怔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這一笑笑掉了壓在項自鏈心頭的千斤石,他忽然想起許鴻運還有事要同自己商量,就問許鴻運有什麼急事。

許鴻運的回答很乾脆也很憨,說是就想送送項市長,藉機聚聚舊,沒別的意思。

項自鏈不輕不重地說了聲老滑頭。

許鴻運笑得更憨了。

這憨態裡讓項自鏈看了就覺得心裡踏實,不經意中又增加了幾分好感和佩服。有的人天生就是梟雄,長著一副老實巴結的臉,雄才大略全藏在心中,默默地支配著這個時代的主流。許鴻運就是這樣一個人物,絕大多數場合都顯得謙虛卑躬,把張揚的內心封堵得嚴嚴實實,卻無處不滲透著他的影響。這一點在接下來的情節中便有了進一步的印證。

項自鏈一隻腳還沒踏進病房,就感覺到緊張氣氛。母親床前圍坐著妹妹項香穎、妹夫江海天、妻子吳春蕊,大家表情關注,帶著隱隱的擔心,兒子凱凱一改往日調皮搗蛋的形象,默默地陪坐著。項自鏈三腳並作兩腳來到母親床前,看著形容枯槁的母親,情不自禁地紅了紅眼圈。老人臉色鐵黑,呼吸息微,雙目緊閉,只有眼瞼下尚未乾透的渾濁的淚跡表明她還有知覺。項自鏈附在母親耳邊喊了三聲娘,老人的嘴唇艱難地蠕動著說不出話來,兩行淚跡更濁更溼了。項自鏈忙問妻子這是怎麼回事,吳春蕊瞪了他一眼,那意思說你現在問這話,是不是太遲了。妹妹遞上病理報告單。其實不用看,老年高血壓綜合症誰個不明白!項自連結過病理報告單,一字不漏地看了。“高血壓腦神經壓迫症,病情嚴重,需作特別護理。”項自鏈知道母親這輩子恐怕再也不能完全清醒過來了。這種病對身體瘦弱的人來說,發病機率少之又少,病發先期病人往往身體綿軟無力,雙頰發燙,繼而不時地感到頭暈眼花,到後期才會出現眼前這種情況。張樂天的老婆就是死於這種病的,項自鏈看完病理報告單就感到手腳冰涼。母親一個人住在農村老家,平時雞鴨魚肉聞都不聞不到,更別說吃了,一個瘦瘦弱弱的身子骨怎麼就撞上高血壓這種毛病!項自鏈鎮了鎮神,回過頭來正要找醫生了解有沒有痊癒的可能,要多少治療費用,只見妻子和妹妹正在樓道上同許鴻運合計著什麼,還說著什麼感謝之類的話。真讓人費解,他們怎麼快成了一家人了!見項自鏈注意自己,許鴻運說了幾句安慰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