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詞對他是那麼遙遠,那麼陌生,小嘴竟然一時張不開。
趙姬又催促道:“政兒,你不是常向娘唸叨爹爹嗎?爹爹就站在眼前,怎麼不喊爹爹?”
嬴政想起一路上母親反覆叮嚀的話,便鼓足勇氣喊道:“爹——爹——”
儘管嬴政鼓足了勇氣,可是,喊出的聲音卻是那樣微弱,也許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嬴政後悔自己的勇氣和膽量!
子楚早已把這個兒子丟在腦後,只在他人提及往事時才想起有這麼一個兒子。子楚從心理上拒斥這個兒子,沒有把嬴政當作自己的兒子,否則,怎會將他扔在趙國不問不管呢?子楚瞥一眼兒子,心中不快地說:“如今到了咸陽,不同於邯鄲,這裡是王宮,也不同於你在邯鄲時的一般房舍,要忘掉邯鄲的粗俗舉止,一切從頭學起,不要讓人譏笑你是山野之地來的孩子,不懂禮節,給我丟臉!”子楚說著,又瞟瞟趙姬,趙姬當然聽出子楚語意雙關,明著訓導兒子,實際上是在訓斥自己。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趙姬只好把委屈咽在肚裡,裝作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對兒子說:“政兒,記住爹爹話,今後多向爹爹請教,不懂的地方儘管問爹,你爹也曾在邯鄲呆過多年,如今都能把邯鄲的一切忘掉,學會這裡的習俗,你也會忘記過去,重新學會這裡的規矩的。”子楚當然也聽出趙姬也是借兒子諷刺他,罵他忘記昔日的窮酸,卻又不能發火,只好敷衍道:“你娘說得對,你會學會這裡的一切禮節,但不能太心急,要慢慢學——”
子楚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華陽王后樂呵呵地說道:“一別十年,今日相見,小夫妻自然有許多話兒要說,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天也近午,大王已在咸陽宮擺下盛宴,等待咱們呢!待宴席之後,你們夫妻回長揚宮再盡情暢談吧。”
王后的幾句話說得子楚與趙姬都略顯不自然,只好向王后施禮退出前去咸陽宮赴宴。
二
夜已經很深了,長林宮一間密室裡還亮著燈光。
搖曳的燭影裡,子亻奚伏在案上嗚嗚痛哭,不停地抽搐著,他要把多日來憋在心中的委屈都哭出來。
淚水是無能的表現,也是失敗者的標籤,但此時此刻,只有淚水才能減輕子亻奚心裡所承受的壓力,也只有淚水才能洗去心靈深處的汙垢。
直到今天,子亻奚才真正品嚐到失敗的滋味,他才真正認識到自己是一個失敗者,子亻奚已經絕望了。
吳夫人見兒子哭得那樣傷心,也陪著抹眼淚,她無法勸慰兒子,只好自責說:“都怪娘沒有用,子以母貴,誰讓娘不是正室呢?孩子,你要覺得委屈,就罵娘幾句,打娘幾巴掌,千萬別哭壞身子,娘就你一個兒,孃的後半生還靠你呢。既然當不上太子,就做一個普通王子吧,做一個平常人也有平常人的好處,可以不為爭權奪利傷腦費神,過著一種悠閒的生活何嘗不是人生一大樂趣呢?你不當太子,將來就不必操勞國事,可以多抽些時間陪陪娘,免得娘一個人呆在深宮裡寂寞冷落,別說太子,就是國王又有什麼令人羨慕的,不也和常人一樣要衰老,要死亡嗎?”
“不,娘,你不明白孩兒的心志,孩兒是一個不甘於人下的人,孩兒飽讀詩書,有承襲祖業一統天下的宏圖大志,大秦王國嬴氏祖業,只有交給孩兒才能發揚光大,才能圖霸稱帝!”子亻奚說著,抑止不住的淚水又紛紛落下。
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太傅士倉也長嘆一聲說道:“公子說得對,子楚是什麼東西,一個被趕出宮流浪街頭的廢物,也配立為太子,他何德何能承襲大秦千里江山?識字不過千,讀書不過十卷,囊中空空簡直不如豬狗,由子楚承襲王位,別說光大秦國基業吞併東方各國,只怕要被東方各國吞沒,祖上祭祠能否保住都難說。再看看新近從邯鄲歸來的那母子二人,母親水蛇腰狐媚眼形同妓女,兒子鼠頭鱉腦好像街頭小癟三,這樣的女人將來何德何能母儀天下?那樣的兒子如何承襲大秦王位?還有跟在子楚身邊的呂不韋,長就奸商嘴臉,滿腹壞水,一肚子餿主意。如此下去,只怕嬴氏祖業要毀在這些邯鄲黨手裡!”
吳夫人擦去眼角的淚水問道:“以太傅之見,應該怎麼辦?如今冊封大典詔告天下,諸侯各國都知子楚為太子,即使大王有心更換太子之位只怕也不可能了。”
士倉稍稍沉思片刻,壓低聲音說:“秦國更換太子之事也不是沒有先例,昭王和當今大王初始之時也並不是太子,後來不都被立為太子並承襲了王位,公子為何不能效法這些人呢?”
吳夫人嚇了一跳,略帶驚慌地說:“太傅的意思是發動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