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闢也。
天下就有不怕死的人,群臣中就有甘願捨生取義的人。儘管嬴政命人在咸陽宮的正門樹起一塊牌子:有為太后事敢再諫者,定斬勿赦!
但莊嚴的秦宮前,血淋淋的人頭卻一天天上升,從一個、二個,到十個、二十個。
接連幾天沒有人敢入宮勸諫了,嬴政似乎有點寂寞,也許他殺人已經殺上了癮,沒有人與他作對,他反而覺得渾身不舒服。為了試試眾臣有沒有被威服,嬴政又在宮門外掛一個帶有挑釁的牌子:看有誰膽敢再來送死!
牌子掛上的第二天恰逢十天一次的大朝。按照秦廷規定,三天一小朝,十天一大朝,小朝時一般只許三公九卿一級官員參加朝會,大朝時九卿以下所屬的官員也必須列班議事。
上朝不久,嬴政向群臣安排好楊端和率軍攻打魏國衍氏的事正要退朝,御史大夫陳忠出班奏道:“大王,臣昨日整理史書,看到一段《春秋》上記載的一件事,十分令人感動,今天特來講給大王聽。”
“寡人這幾天正憋悶得慌,你講來給寡人聽聽。”
“鄭武公娶了申國公主武姜為妻,生下兩個兒子,長子因為難產而生,因此取名寤生,次子叫共叔段。武姜討厭寤生偏愛共叔段,想讓武公立共叔段為太子,但武公不同意,武公死後寤生承襲君位,這就是鄭莊公。莊公元年,封他的弟弟叔段於河南京邑,人稱太叔。鄭國大夫祭仲勸阻說:京邑超過鄭國都城,不應當這樣封賜你的弟弟。莊公說:這是母后讓我這樣做的,我做兒子的怎麼可以違抗她老人家的心願呢?叔段到了京邑,訓練兵馬,屯積糧草,打造兵器,暗中與母親合謀,準備偷襲莊公取而代之。莊公二十二年,叔段果然出兵攻打鄭國都城,武姜也在城中作內應。但莊公對叔段叛亂早有所知,故意裝作不知罷了,因此叔段作亂很快被莊公平定,鄭莊公對母親支援叔段與自己作對十分惱火,於是把母親武姜軟禁在城潁,並指天發誓,不到黃泉絕不相見。一年後,莊公十分後悔這樣對待母親,也常常思念母親。這時,考叔去拜見莊公,莊公盛情款待了他,席間,考叔留下許多精美的肉捨不得吃,鄭莊公詢問原因,考叔說:臣是想帶回家給老母吃的。莊公一聽也非常感動地說:其實我也很想念母親,可是我怕違背自己的誓言呀。考叔就為他想了一個辦法,挖了一條地道,看到了泉水,讓鄭莊公母子二人在地道里相見。這樣既不違背誓言,母子又得以團聚。”
嬴政心中冷笑道:啊哈,你小子原來是想變個法子勸諫我,那也不行。
陳忠講到這裡,轉口說道:“莊公都能知錯就改,釋放出被囚禁的母親,母子重新言歸於好,大王何嘗不能做到這些呢?依臣之見——”嬴政不容陳忠說下去,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下面還有誰不怕死,敢出來勸諫寡人迎回太后嗎?”嬴政話音剛落,接連又有六人站了出來。
這一下子把嬴政激火了,他覺得眾臣不是在勸諫,而是在向他示威,向至高無上的王權挑戰。他猛地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瞪著這七個人,吼道:“來人,把他們全部推出宮外梟首示眾!”
又有七個帶血的頭顱掛在高高的杆上,已經整整二十七個了,嬴政估計再也不會有下一個了。就在這七個頭顱剛剛掛在杆上的同時,一個衣衫不整的人來到宮門前,回首瞟一眼掛在杆上的人頭,搖搖頭,微微嘆息一聲,然後向宮內高聲喊道:“齊國茅焦叩見大王——”
秦國能夠日漸強大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善於接納來自各國的賢才之人,一般情況下外國賓客來到秦國,秦國的君王都熱情接待,看看有沒有可以任用之人。因此,茅焦話音落下不久,裡面就傳來話宣齊國客人茅焦進諫。
茅焦走進朝堂大殿,眾人都一釋剛才的緊張害怕的氣氛,偷偷發笑。只見茅焦頭戴破舊的學士帽,身穿打補丁的綈袍,腳穿一雙草鞋,人也長得黑瘦短小,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與站在兩旁身穿綾羅錦緞的秦國大臣相比,更顯得寒酸,簡直與一個討飯花子沒有什麼兩樣。
嬴政本想揶揄幾句逗逗笑,但出於對國外客人的禮貌還是忍住了,略微欠一下身問道:“請問茅先生到此有何指教?”
茅焦環顧一下兩旁的大臣,瀟灑地甩動一下袖子向嬴政拱手說道:“臣聽說天上有二十八宿星辰,如今咸陽宮外已有二十七個死者,還差一人就湊夠天上星宿之數。茅某不才,若能承蒙大王厚愛成就一臣的這一心願,臣不勝感激。”嬴政聽了,氣得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