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部郎回答:“夠備咸陽一年。”
嬴政:“勒令百官縮布節糧,撥劃三之一救濟西北。”
倉部郎忙跪拜:“不妥,囤庫糧食只存積一年,動不得啊,百官貴族王宮軍隊役夫都待劃分。”
“大王!”戶部御史說話,“大秦有太多六國政客,食客,養閒數以十年毫無貢獻,消耗大秦龐大糧食布匹屋瓦,如果長此以往,大秦會被拖累。”
……
蘄年宮門口,韓非的身影出現,內廷侍衛帶著走進來,夷簡瞥見,恍惚,竟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怪異感覺,站起身,夷簡緩緩到走廊口,韓非迎面看見夷簡,驚訝,兩人相視,夷簡乍然想起幾年前,二姐被韓王進貢,韓非就這麼突然的到她面前,用力的把她抱住,幾年過後,二姐已經不在,而她永遠永遠也不想告訴任何人,任何親人。
看見韓非,她愧疚,愧疚到壓抑。
經過她面前,韓非扭頭看她,來不及機會說話,他被帶到門邊,宮人傳話,片刻傳話的閹人要他進去。
秦王寢宮議殿,這不該是他能到的地方,凡君主都戒備異國行刺,韓非青衣深襖,跨步進內殿,抬頭望見遠處內殿臺階上方端坐的嬴政……一瞬間瞭然,原來是他,怎麼也不會料到,這位曾與夷簡一起到府上求問的,竟然是秦王!
震驚,詫異,最終仍舊平淡,不卑不亢。
“你們都下去!”
驅逐出境(6)
幾位大臣告退,門邊的內廷侍衛也都一併離開,韓非行該有的使臣禮,嬴政點頭,道:“寡人欽佩你的才學,贊同你的治國之道,如果你能留在大秦,寡人必定以禮待之。”
“在下是韓室宗戚,在外多年蹉跎歲月,目今只想回韓度日。”韓非拒絕。
嬴政眯眼:“你一生所學,在韓得不到施展!”
韓非:“在下曾經一心想見大王,想在秦國施展抱負,然而這兩年日見韓國孱弱,大王卻越發強盛,在下斗膽,悲觀預見,終有一日,大王要提議攻韓,屆時在下一定百般阻撓,影響了大王的決策,事關宗室存亡,大王怎樣不猜忌!”
嬴政:“用賢,寡人不疑……”
“大王!”夷簡進殿,像很久以前習慣的那樣,拉住韓非的手臂,“你為什麼要留韓非在秦國,他是韓國的公子,他理應回去。”嬴政目光落在夷簡的手上,突然惱怒,蘄年宮裡,她竟然毫無避諱的牽一個男人的手。
“寡人從不勉強任何一個人!”嬴政道。
“那麼也讓我走吧,我說過為大王造建王陵。”
“你就這麼想替寡人修建王陵?”
“請大王先准許公子離開!”夷簡屈膝跪在地上,嬴政隨即一擺手,夷簡扭頭向韓非,“在宮門外等我。”韓非凝視她,眼裡有太多的疑問,不解,卻點頭,徑自往門外走,待他走出視線,夷簡站起身,走到嬴政面前。
她開口:“我其實一點也不想修建王陵,我想回韓,回家,剛才在走廊裡看見韓非,我甚至突然想,從今以後,我該嫁給他,一輩子照顧他,因為他是我二姐最愛的人,如果韓王不把二姐送到秦國,那她一定已經是韓非的妻子,可是我現在愧疚,住在這裡,每一看見你,我就愧疚的想死,你殺了我二姐,我能做什麼?”
嬴政的臉色鐵青。
“我現在,已經不敢再看你的臉!”
“夷簡……”
“王!”一聲低呼,尉繚從殿外直入,“呂丞相飲鴆!”
嬴政眉梢驀地一顫,尉繚從袖口拿出一隻錦盒:“呂丞相收到王書,恐將有一日,大王追誅呂氏一族,丞相說,他半生的尊嚴不允許等到大王的明確殺令。”
“都滾吧,全都給我滾,來人,下旨,驅逐大秦內所有六國政客,食客,凡是呂不韋的家人,一律為犯……”
錦盒開啟,一隻鑲了金邊的小銅馬,這是十多年前,還在趙國邯鄲,他送給他的唯一的伴,耳邊彷彿又聽見他那聲厚重的“政兒”,像父親一樣……
夷簡低頭,緩步走出內殿,抬頭,天色灰暗,霧氣濃重,兩個人已經徹底生疏,她的心還記得那次凌晨在驪山谷底,她那麼的愛他,谷底的蘭花草見證過的。
驅逐出境(7)
(四)
嬴政八年底,呂不韋飲鴆死,秦王禁國葬,下逐客令。
呂不韋死,死而有憾,半生的兢兢業業,換來死後的草草下葬,閉目前,他仍有不解,他這一生到底為了誰,政兒有幾分似他,又有幾分似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