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摸了,你真沒帶,不然酒吧服務生早喊你家長來接了。”
“我已經成年了,不需要家長監護。”
“哦?”
周茉對他這聲提高了聲調的懷疑極為不滿:“我要是未成年,能進酒吧嗎?”
“說不準啊,現在想偽造個證件還不容易。”
周茉不想跟他扯,啃完了剩下的包子,拍了拍手問道:“我能在你這裡再待一天嗎?”
“能啊,什麼標準?”
“什麼?”周茉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
“你這算是租房,按什麼標準付我房租?”
周茉很吃驚:“你這個破房子還要房租?”
賀衝笑說:“生活不易嘛。”
周茉一想,也有道理,這人過得這麼拮据,自己佔他的便宜確實不厚道。考慮了一會兒,她問:“五百一天?”
“……”
周茉摸摸鼻子:“少了是嗎?肯定少了……那……一千?”
“你知道五星級酒店什麼標準嗎?”
“不知道,出去玩都是我爸訂房的。”
賀衝無語,讓她讓開,自己從車底下鑽出來,去廠房裡的水槽那兒,打上洗手液把一手的機油洗乾淨,再套上一件上衣。
周茉也跟過去洗手,賀衝低頭看她:“你叫‘週末’?”
“嗯。”
“怎麼不叫星期一呢?”
周茉白他一眼:“‘茉莉’的‘茉’。”
賀衝笑笑:“那天回去被罵了嗎?”
不提還罷,一提這個周茉就來氣。那天回家,她被父親周思培罰去畫室裡反省,整整十二個小時以後才被放出來。
看她的表情,賀衝心裡也有數了:“以後別輕易替我出頭了,你看,我一點損失沒有,你……”
周茉打斷他:“下回求我我都不幫你了。”
片刻後,周茉看他一眼:“顧阿姨不答應合葬,那賀……你媽媽下葬了嗎?”
“沒啊。”賀衝笑著說,“殯儀館有那種小格子,租金只需要八千塊錢,我把骨灰先寄存在那兒了。”
“那不是……”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
周茉被他逗笑:“你那天,為什麼拿著玫瑰去?”
“沒人規定參加葬禮一定得帶菊花吧?我媽這人比較虛榮庸俗,所有的花裡她就喜歡玫瑰,並且越貴的那種越好。”
他笑得有點吊兒郎當,眼睛卻幽深有神,和他對視的時候,莫名有種靈魂被看透的感覺。就彷彿是那一天雨霧中看見的玫瑰,如火光一般,突然讓她心裡升騰起一種自己也道不明的躁動。
“玫瑰花挺襯她的。”
“是嗎……”賀衝笑笑,“你覺得她的名字好聽嗎?”
“好聽啊,賀宓,‘宓妃留枕魏王才’。”
“她自己改的,其實她跟老頭兒——顧洪生——結婚之前,不叫這個名。”
“那叫什麼?”
“賀桂花。”
周茉“撲哧”笑出聲:“你騙我的吧?”
“騙你幹什麼?”
周茉抬眼去看他,從他臉上沒瞧出多少悲傷的影子。他寧願不要六千萬的別墅,也要幫賀宓爭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這樣的人,究竟是傻,還是赤誠呢?
這時,賀衝的手機突然響起來,特大聲的一個響鈴:“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賀衝瞧了一眼螢幕,是韓漁打過來的。
韓漁急得好似火燒眉毛:“老賀,你把人小姑娘帶哪兒去了?趕緊給我原封不動地送過來!她家長找來了,說再見不著人就要報警說咱們綁架!”
外面日頭灼烈,周茉這才驚覺居然已快到晌午了。
賀衝的車停在場地正中央,是一輛很舊的吉普車,但收拾得很乾淨,車玻璃上連一點灰塵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