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忽視了我後面的問題!晚上招娣過來的時候看見倆女人坐在一起,先往後一縮,才鼓起勇氣去找商佚。她揹著她的書包過來,我以為她來這裡都不忘好好學習,沒曾想她是掏出成績單對商佚證明她是個很有價值的值得資助的女生,日後一定會湧泉相報。“看看人家。”商佚捧著成績單,落入俗套變得像我媽一樣愛說別人家的孩子,而且別人家孩子正好和我住一起。她一臉讚賞地把李招娣的成績單看了一遍又一遍,指著坐在她旁邊被徐菀卿指揮過來切西瓜的我好好學習李招娣的精神。“張緒也很好的。”李招娣說。商佚笑了笑,揉揉她的頭:“你也很好。”此情此景她就像個掌握育兒技巧的老母親。但是說實話她肯定是因為省去了我最皮最惹人厭的那段時間而坐享其成感到慶幸,不用自己痛苦生孩子還有人給她養老。當然我覺得她也用不上我給她養老,我可能活得沒她久。那時李招娣就表現出了她有志氣又懂得感恩的自強的性格,大家都喜歡她,但是醜男孩還是站在我這邊,因為他覺得李招娣是徐菀卿那派的人,大概是宿敵,他這邊除了我附和他說爛話也沒人可聽。其實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做了個手術商佚就不必魂穿到我身上了,我快要老死的某一天,我外孫女說研究成果表明靈魂是某種腦電波的存在。那個時候我躺在家裡吃西瓜,突然回想起我十五歲的某天,有兩個靈魂突然跨越時間和空間進入我的生活讓我變得無比幸運。在那時,那兩個靈魂的本體正在門外,她們看起來和我十五歲遇見的樣子也沒什麼兩樣,有了一點皺紋但還是過分年輕。商佚推門而入,坐在我床邊握住我的手:“你還記得你十五歲的時候麼?”“是人嗎?還要我回憶你倆在我身體裡勾勾搭搭談情說愛嗎!”我老了還是愛說爛話。“什麼啊,我好心來看你啊!”“我事先申明啊,就算你要我回憶,這也完全不是我的故事啊!”我摸著我長滿老年斑的右手,那隻手被商佚鬆開,她翹起腳,像年輕時一樣眼神鋒利表情嫵媚:“這也是你的故事嘛。”“也只是故事嘛。”我垂下手,她背後的徐菀卿目光炯炯,微微笑:“人們都以為我們死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七十年前……醫院裡,你是怎麼和許安程說的?”我對一件八卦念念不忘了七十年。商佚瞪大了眼睛看我,拍我腦袋:“餵你也太八卦了吧?”“想知道嘛……我都要死啦!好歹也是因為我,你倆才能邂逅好吧?給月老一點面子!”“哪個月老這麼八卦的,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多屁話!”商佚對我格外不客氣,又拍又搖的,得虧我快死的時候碰瓷事件不多,不然我這麼一老太太當場歪脖子嗝屁,她說都說不清楚,本來該消失的兩個人重現人間,算算年紀真是可怕得突破現代科技。“外婆——”我外孫女在外面的聲音好像越來越近了,商佚貼在我耳朵邊上輕聲說:“當時啊,我……”那個小雨淅淅瀝瀝的上午,商佚提著黑傘進門,許安程站在徐菀卿對面。“我已經老了,你為什麼這麼急,等我死了,你愛上男人女人,和誰亂搞都沒關係,這麼急和我撕裂關係,我沒教過你這麼冒失……”“你知道我陪著你是為了錢,幹嘛不放手呢?”商佚把徐菀卿拉到自己身後。“放長線,釣大魚。你現在太……令我意外。”“因為我也曾愛過你。”商佚給出一記重擊,“在很久很久以前。所以,說清楚了,是我尊重你,也是尊重過去的我自己。我當然可以等很久,兩個小時,或者三天,或者一週,或者十四年。非得你的妻子去世你才會選擇我,這不是選擇,是替補……只有你活著 ,我的選擇才有意義,諾。”送傘就是“散”,沒人送這樣的禮物,商佚扶著傘柄遞出去:“外面下雨了,這個或許有用。”“我愛你……”老頭彷彿被“愛過”這兩個字擊潰,他的自信不允許他在選擇中落敗,他沒有接傘。“你不愛我。”商佚定定地回答。他彷彿被激怒,暴起抬手,兩手死死扼住了她細弱的脖頸。徐菀卿驚嚇了一跳,撲過來的姿勢被商佚一個眼神定回去。她感受到老頭雙手的灼熱,年老的人雙手太熱,散發出多餘的能量,彷彿全身的氣力都在手心,幾乎燙傷脖子。她知道老頭沒用力,她還能呼吸,老頭的眼睛像捕獵的獅子,但最後一刻老去,眼神裡的光渙散,在那一剎,商佚心裡想起了二十二歲犯錯的自己,對著老頭絮絮叨叨說很多很多自己家裡不能應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