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少年的回答中一無所獲,少年也沒從她的回答中得到有用的東西。兩人互相提防,徐菀卿終於叫停了這個遊戲。用過飯,她站在院中乘涼,晚飯花正開,突然一隊守衛過來。為首的說:“夫人見剛剛有人來過麼?”她搖搖頭。守衛們踩著一致的步子離開了,她慢慢踱步。約莫過了半盞茶時間,一個守衛衝她走來。她漫不經心:“沒見到,你們已來過了。”“夫人,是我。上回給夫人的那東西可還留著?”守衛抬高並不合適的頭盔,露出一雙眼,徐菀卿想起來了。這人就是瘦長身材的那人,自顧自地遞給她個盒子給整個家帶來殺身之禍便跑了的那位。“不在我這裡。”“那在何處?”那人左右環顧,似乎頗為急切,她心中有怨懟,但想,總算完成託付。“你打算拿仙丹怎麼做?”“這不是夫人該操心的事情。”不是她操心的事情,卻給她帶來一身麻煩,她略微搖頭,表示她無可奉告。僵持片刻,那人終於妥協:“夫人,我是當今聖上的暗衛,當初偷了丹藥,先皇一怒之下氣血攻心就駕崩了,如今新皇新政,國泰民安,當今聖上恩澤天下,若能長生不老,也是我們大明百姓的福氣……”她不是小孩子了,也絕不是被人輕易糊弄的傻子。“在我臥房,國師的人或許查過了,你在箱子裡找找。”她隨意說著支開他,但他格外謹慎:“我如何知道夫人沒有誆哄我?”“不信算了。”她轉身進屋。將長生不死交給帝王,她怕是瘋了。等那人終於走了,她還是做了選擇。相較這壞事,不如一件不那麼壞的壞事。沒有一件事比仙丹落入帝王家更壞的了。當國師的守衛衝進她的臥房翻出梳妝盒來開啟,找到丹藥送往那神秘院落的時候,徐菀卿在和少年下棋。“等仙丹來了,喏,我該謝謝你。”院子中停著兩口棺材,一左一右。少年說,為了感謝她,特賜她和自己同葬。他們倆非親非故就要同葬,徐菀卿沒說什麼。只是遺憾自己沒來得及珍惜最後一次見商佚的機會。守衛們抱著盒子衝出人群,腳步輕盈迅捷,彷彿影子一半遊走。少年給她指了指自己早早選好的墓地,那裡風水很好,不易被盜,還可蓄氣養人,說得好像是一處大好的宅院似的。大門開啟,為首的守衛衝進來,單膝跪地,將盒子輕輕放在桌上。少年開啟梳妝盒瞥了一眼:“嗯,是真的。”探出去的那隻手迅速枯乾老朽,少年急忙縮回去,比劃著往徐菀卿這裡推。她順勢抓了盒子:“這就是所謂……窺探天機的代價?”“是了,對了,謝謝你這篇祭文,把我的生平記敘得很好。我已刻在棺木裡了,你來瞧瞧。”她手握梳妝盒跟隨少年走過去,兩人背對守衛。“開啟看一眼。”她依言開啟,七顆丹藥排布整齊。“喏。拿走。”她略一愣神,抓起丹藥攥了滿手,少年搶走盒子啪嗒蓋上。噗呲——一柄尖刀捅穿肚腹,少年拽出刀來,把她踢進了棺材,下令道:“釘上。”她在疼痛中,手指不由得伸展,掉出一枚丹藥。棺材蓋合上,黑暗壓頂而來。不知過了多久,她再醒來,棺木似乎在晃。外頭隱隱約約傳來了說話聲:“南邊這個是國師的,開啟。”聲音有些耳熟,或許是哪個守衛。“沒有。”過了一陣後,有人這麼回答,“國師都死透了。喏,有幾顆藥,我估摸著不頂事,這神神叨叨的,都瘋了。”“開那個。”有人下令。“陪葬那個?”“算了,相識一場,把國師蓋子合上。多有得罪。”人們漸漸走了。她抬手觸碰棺材蓋,被釘死了,透出細微的空氣。她勉力抓起散亂的丹藥,腹痛難忍,她吞了第一顆,在身下尋到兩吊錢。抓了一個大錢往縫隙填,塞在釘子旁邊竭力撬動,透出一條極細的縫隙。她精疲力盡,躺在晦氣的棺材裡。腹部的傷痛似乎正在逐漸消失,她恢復了些力氣,便繼續抓起大錢撬棺材。她也不覺得飢餓,甚至連口渴也渾然不覺,那時她意識到,她或許真是吞了長生不死藥。開啟棺材是她吃掉第二顆之後,她開啟了國師的棺材,只看見一具枯朽收攏成小孩大小的乾屍蜷縮著,散亂著三四顆看起來很像長生藥的丹藥,她嗅了嗅,刺鼻難忍,於是扔掉。她在墓中每日畫字以消磨時間,並不知自己過了多久。那時她還沒有算出一顆丹藥能撐百年,只是等自己手背面板有些鬆弛了,便吃一顆,如此吃了五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