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燈光下,仍是能清楚那泛黃的照片上的人。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嬰兒的眉眼還未長開來,但同樣的照片,周合在家裡戚姨的相簿裡也看到過。不過並沒有年輕的夫婦,就只有嬰兒。周合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戚京然又自顧自的說道:&ldo;我覺得,我的眉頭鼻子都像我爸爸。只有眼睛和臉型像媽媽,阿合,你說是不是?&rdo;可不是,她的眼睛,和相片裡的媽媽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周合到底還是擠出了笑容來,說道:&ldo;是。你和爸爸媽媽都像。&rdo;戚京然微微笑笑,費力的說道:&ldo;阿合,我走後,要把這相片給我帶著。我要一直一直留著……&rdo;她的瞳孔已開始漸漸的渙散,手慢慢的垂了下去。周合的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將臉貼在她漸漸冰涼的額頭上,喃喃的說道:&ldo;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你們走……戚姨走了,你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rdo;她溫熱的眼淚落在了戚京然的臉上,可她再也聽不見了,也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再替她擦乾眼淚了。戚京然的身體漸漸的冰冷,周合像是未察覺一般,只知道緊緊的將她抱著。 毫無生機深沉的夜色像是張大血盆大口的怪物,彷彿要吞沒所有的一切。周合的世界死一般的寂靜,她聽不到遠處的槍聲,也聽不到,硝煙中的哀嚎。她的世界,隨著戚京然漸漸冰涼下去的體溫,變成了一片灰色。她瘦弱的身體緊緊抱著戚京然,那般的悲慟那般的絕望,甚至沒有人敢上前。隔了許久,她才輕輕的將戚京然的頭放在地上,用袖子,輕輕的擦去她手上臉上的血汙。她一向都是最愛美的,怎麼能容忍自己這般狼狽的去見寶寶去見戚姨。周合做這一切時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弄疼驚醒了戚京然似的。程洝在她的身後站著,身影像是要與夜色融為一體。戚京然的骨灰,被埋葬在戚姨的墓旁。如她生前所願。她所結識的人並不多,葬禮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羅凱文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訊息,竟然也來了。原本以為,周合不會想看到他會將他趕走的。但卻並沒有,她就跟沒有看到他似的。任由他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墓前。過去的種種浮現在腦海中,周合閉上了眼睛。疼痛沿著四肢百骸的蔓延開,她的眼淚早已乾涸,已流不下來。葬禮一切都從簡,徐原寧和黎裴遠雖是都參加了葬禮,但因為京都那邊公務忙,在葬禮結束後都返回了京都。宅子原本就並不熱鬧,這下更顯得更加的悽清。周合謝絕了舒畫要陪著她的好意,說自己想靜靜,獨自呆在了宅子裡。她的腦子裡是空落落的,一直在沙發上坐著,彷彿不過一眨眼,外邊兒的天就黑了下來。程洝過來時客廳裡並沒有開燈,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像是沒有人似的。他將燈開啟,一眼就看到了在沙發上抱著膝坐著的周合。他將拎過來的食盒在餐桌上放了下來,走到了離周合兩三米遠的地方,這才輕輕的說道:&ldo;我帶了粥過來,吃點兒吧。&rdo;周合這時候彷彿才回過神來,程洝以為她是會牴觸的。但卻並沒有,她那雙呆滯的眼眸動了動,說了聲謝謝,站了起來,說道:&ldo;我去洗把臉。&rdo;她是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好的。程洝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間,過去將食盒裡的粥和開胃的小菜都擺了出來,然後站到了視窗抽起了煙來。他抽完了一支菸,周合這才從洗手間裡出來。她的臉色白得厲害,甚至能看得到手背上的青筋。見桌上已經擺好了粥,她的腳步稍稍的頓了頓,走了過去。程洝也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說道:&ldo;阿姨做的都是清淡的。&rdo;周合點點頭,沒有問他吃了沒有,拿起了勺子吃起了粥來。宅子裡一時靜極了,程洝又拿出了一支菸點燃,坐著就那麼看著周合吃著粥。看得出來她並沒有胃口,但她仍是將碗裡的一小碗粥吃完,這才放下了勺子。她並沒有立即就起身去收拾,稍稍的頓了一下,說道:&ldo;挺麻煩的,以後不用再送過來了。&rdo;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來,但整個人卻是冷漠而疏離的。程洝夾著煙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周合也未說話,起身收拾了碗筷。大抵是並不想和程洝呆在同一空間裡,她在廚房裡呆了許久才出來。菸灰缸裡又多了幾支菸蒂,她的神色間有那麼些的疲倦,沉默了一下,說道:&ldo;我要休息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