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往裡面走去，才看見幾個象泉軍士兵駐守著一處偏僻的小屋。海月看了看四周，只見屋簷上還有幾滴雨水滲了下來。她伸出手去接了接，只覺得透心一般的涼意。&ldo;將軍。&rdo;士兵向她略一行禮，隨即轉身將門開啟，側身為她讓開道路。海月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只見一眼望得到屋子的盡頭裡去。檀蒙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捧著一本字帖正細細讀著。見她進來，檀蒙站起身來，臉上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ldo;你來了。可惜我這裡沒有茶水，只有涼水喝。你且先坐這裡，看我能不能為你討一杯茶水來。&rdo;海月轉過身將門關上，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眼睛裡翻過無數雲海。檀蒙見她將門關了，便訕訕一笑，仍請她坐在自己唯一的座位上。海月也不推辭，端正地坐在了那屋裡唯一的椅子上。這房間裡只有一張像樣的床鋪，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連牆壁上那唯一的一扇窄小的窗子，也被木板從外面釘住一半，連一個襁褓也塞不出去。海月輕聲道：&ldo;這樣的條件，已經超過獄中很多囚犯了。可是想必王妃也住著不夠舒坦吧。&rdo;檀蒙坐到床上，輕輕拍著睡夢中的幼兒，笑道：&ldo;將軍待我已是恩寬。前幾日羽兒著了風寒，還專門請軍醫來看，我已很是感激。&rdo;海月走到床邊去，伸出手指輕輕蹭了蹭幼兒的臉蛋。過了許久，她才開口道：&ldo;明日就是決戰的日子了。&rdo;檀蒙的手輕輕顫了一下，旋即立刻恢復了正常。&ldo;將軍不去校場，何故要來花時間看我？&rdo;海月的眼睛沒有抬起來看她。她的唇角慢慢浮起一絲嘲笑來：&ldo;龍鷹王妃你，才是明日決戰的關鍵所在。王妃如此聰慧，定然明白我的意思。&rdo;檀蒙將手慢慢收了回來，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道：&ldo;將軍明明可以了結我的性命，緣何要去折磨我的夫君？&rdo;海月的眼神慢慢變得狠厲起來，手下也輕輕撫上了幼兒的咽喉。&ldo;我不折磨你的夫君，就只能折磨你的兒子。&rdo;幼兒感受到脖間的壓迫，從夢中驚醒，大哭了起來。檀蒙的身體有些搖晃，她雙手緊緊握住海月的手，睜大了眼睛乞求著她：&ldo;無論將軍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求將軍放過我的兒子。&rdo;海月鬆開手指，模樣恢復了往日的樣子，輕聲道：&ldo;戰後我會將他帶到中州去，在鄉野間尋一戶人家將他收養。他永遠不會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也永遠沒有機會重新回到這裡。&rdo;檀蒙滿臉淚水，卻不斷地點著頭。她胡亂地從自己的脖頸扯下一塊護身符來，想要塞進幼兒的懷裡，卻被海月一句話阻攔了下來。&ldo;他身上不會再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他的身世。你難道還想他長大以後，還要揹負著你們的仇恨？&rdo;她慢慢滑到床邊跪下，手中的護身符也跌落在地。過了良久，檀蒙平復了情緒，跌跌撞撞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去。&ldo;項將軍。可有時間聽我講一講故事？&rdo;海月輕輕哄著幼兒，見他又慢慢進入了沉睡，才道：&ldo;說罷，我有的是時間。&rdo;檀蒙苦笑了一聲道：&ldo;我雖為女流，卻也是讀過史書，看過政文的。我想，大約往後的史書裡，只會將頡莫叛軍寫的如何可惡，殘暴吧。成王敗寇，的確如此。可是回想當初，若青海的百姓都能吃飽飯，都能在冬荒裡住上暖和房子，誰又要出來賣命叛亂呢？&rdo;海月沒有借她的話，只等著她往下講著。&ldo;我夫君雖然漸漸走上了邪道，可是我勸不住他啊。可是回想他當初，只不過是一位滿腔憤懣的普通農民，為了生計揭竿而起，反抗大明的苛捐雜稅。他一開始，也只想住上個結實的房子，每天能吃一頓飽飯。你所以為的正義，其實也是一種欺凌。你有沒有想過大明收復了青海之後呢，他們又要過上那樣的日子？春天放牧，等到秋天的時候，朝廷的人來一收，他們手裡剩不下幾個錢。就那點積蓄，怎麼能熬過漫長的冬天呢？&rdo;海月仰起頭來，看著她的眼神裡有著些許動容，但是很快便平復了下來。&ldo;所以你們將他們的命用來與楚馬人簽訂契約，讓他們成為徹頭徹尾的戰爭奴隸？&rdo;檀蒙緊緊地蹙起眉頭，美豔無比的面龐絲毫沒有被塵土所侵蝕。&ldo;我勸不了他。楚馬國太過於強大了，這正是他所需要的。&rdo;海月看著她的眼睛，道：&ldo;我同情你，但我與你，自始至終就是站在對立面，我永遠不能體會你的立場。抱歉。對於我來說，雁北的仇，全部都要算在你們夫婦二人的身上。我從沒有忘記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