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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頁

景唐看著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心中不由地揪成一團。海月將木匣子捧到青年面前,那青年見了她竟有些驚慌,連連退了兩步。海月並不在意,只順勢跪坐下來,將木匣子開啟。那匣子裡裝的,是一卷長的幾乎無法計算的名冊。她將它輕輕鋪到地上,足足有兩人多長,還有大半卷在木匣之中並未展開。她抬頭看著青年,輕聲道:&ldo;這上面的人名我未曾數過。從很久以前到現在,我早就開始記錄陣亡將士們的名字了。我雖然未曾見過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可是這上面的每一個名字,我從不敢忘。&rdo;青年瞬間有些失神,手中的名冊也掉到了地上。&ldo;我知道你很想念他們。我也一樣。可是活下去,也一樣重要。我們這一杯酒,算是送他們最後一程。天高路遠,他們也該回家了。&rdo;青年通紅的眼睛不斷灑著熱淚,曾經的一幕幕光景宛如畫卷一般重現在他眼前。那個溫和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ldo;大明永遠都不會忘記雪中送炭的盟友。即使戰爭結束了,大明和象泉的聯盟依然永存。倘若象泉危急,大明也一定會是象泉最堅強的後盾。&rdo;一杯青稞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覺卻絲毫沒有減弱心裡的痛苦。背後的痛感一陣一陣地傳來,連同心裡的痛楚一般,快要將她吞噬。原本就有些異樣的慶功宴,就在這一片莫名的肅穆之中結束了。所有勝利的歡樂,其實也都抵不過那些並肩作戰的艱苦歲月。可恨的是斯人已逝,獨留一人停留在原地,無人照拂,無人陪伴。夜半時分,她獨自一人爬上城樓,望著遠處城裡的燈火闌珊,獨飲手旁一壺清酒。荀徹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就在她身邊坐下,也不言語,也不陪她飲酒,只靜靜坐著。一個人的痛楚若自己消磨,倒也無妨;若是多一個人陪伴,反倒有了委屈的傾訴。一滴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慢慢滑落,隨即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沾溼了她的衣領,她卻只能拿起酒壺猛地灌下幾大口。&ldo;荀師兄,這仗到底是贏了。你看,他們都團聚了。&rdo;荀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見那一戶戶亮起的燈火,也輕聲道:&ldo;是,我們贏了。&rdo;她的眼淚像是有些停不住,每每哽咽之時,她便飲下幾大口酒。頭暈的要命,面前的光芒翻天覆地。&ldo;雲頓鐵騎那群老馬也該退伍了;長|槍軍好些士兵的槍|頭都鈍得不成個樣子,回頭得跟皇上求些好的;我們呀……也能每天吃上新鮮羊肉了,再不用啃青稞餅。&rdo;&ldo;可是……可是……師兄啊,我好想他們。&rdo;我真的好想他們。荀徹的心裡從小便缺失的那一種情緒似乎突然被翻找了出來,他感覺自己的鼻腔裡湧動著什麼酸楚的感覺,似乎有一滴滾燙的眼淚順著面板滑落。周遭的一切都無聲無息了。海月漸漸沒了力氣,她的頭無力地垂著,單薄的身子毫無支撐,幾乎一陣風颳來便會將她吹倒。荀徹猶豫地伸出手去,儘量避免手掌接觸到她的身子。海月無力地靠在他肩上,眼睛卻沒有力氣再睜開。他嘆了一口氣,雙手用力將她抱起,一步一步走下城樓。西寧衛之中,萬家燈火,此時雖不是佳節卻勝似佳節。世間最美好之事,莫過於戰亂之後的團圓。可殊不知這團圓背後,多少□□離子散,又多少人含恨離世。世間自古難有兩全。江央堅贊坐在桌案前,正埋頭處理著堆積成山的公文。他此番離去古格數月有餘,即使早已安排好的一切,可回來時鋪天蓋地的瑣事依然令他有些措不及防。他眼下有些烏青,唇邊也冒出許多青茬,看起來有些潦倒。江央堅贊回到王城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徹查了江央普錯是否參與了屠殺白狼鏢隊的事情。他曾經抱著一絲希望,他那個單純的胞弟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可是當黃金甲將所有的證據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時間竟有些支撐不住。弟弟從小因為禍國的命數,被父母親關在王城最深處的地牢之中。他常常拿了自己的玩具和吃食偷偷送給弟弟,他以為自己這些舉動會讓弟弟知道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惦念著他。可是這麼多年了,弟弟在他羽翼之下活了十年,卻最終還是走上了邪路。江央堅贊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浮現起他回城那一日,江央普錯騎著白馬滿臉欣喜地迎接他。可是回應給那張笑臉的,竟是冰冷的鐵鏈。他親眼看見弟弟眼中的光芒消失了,當年那個驚慌失措的孩子似乎重新回到弟弟身上。像針一樣刺痛的感覺狠狠扎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