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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頁

這一本小小的隨筆,印證了景唐數年前對於自己親生父親的猜疑。可如今親眼看到鐵證之後,心裡的痛苦和怨恨卻絲毫不曾減弱。他從小就知道父親會為了權力不惜一切代價,在他年幼的時候無法阻止自己的父親。可如今自己此生的摯交竟間接死於自己父親手中,他卻毫無辦法。假如兩年前他能去父親的書房偷聽幾句,或是偷偷寫信給徐盡揚,甚至偷偷出關一趟,是不是一切都能改寫?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卻突然想起海月的話。他將隨筆放在枕頭下面,連傘都沒有打便跑出了門。那一片片磚瓦,一座座鋪滿青苔的階梯,一扇扇樸素的木門。這就是徐盡揚生長了兩年的地方。景唐就站在原地,緩緩憶起曾經那壺快馬加鞭送來的葡萄美酒,還附贈著四行小詩。&ldo;枯木更迭新添塵,陋室春色草木深。木門輕叩道誰是,回首驚覺是故人。&rdo;吟完一整首詩,不覺已淚滿衣襟。曾經在會殊館共同拜學的日子,他們兩個一個滿腹經綸,有治國之才;而另一個苦練武功,精通兵法。雖然出身大不相同,但心中相似的抱負和無比契合的性格讓他們越走越近,最終結拜成為莫逆之交。&ldo;若我能重來一次,定不會鼓勵你去考那武狀元。只因為你與我說過,此生若不得以身報效朝廷,便從此不讀兵書,回到家鄉做一莽夫,潦草此生。&rdo;雨水越下越大,漸漸溼透了他的衣衫。他仰起頭來,輕輕問道:&ldo;晉合兄,是你麼?&rdo;安靜的院中,僅有雨水的聲音,卻旁無他物。景唐邁進書房裡,只見滿地散落的書畫和書籍已破爛了一多半,僅在最下面才能翻出幾本好的。只要是帶了他的字跡的,通通都要帶走。即使是發黴爛成一堆的,他通通都要帶走。這是那個英年早逝的少年,留在這人間最後的寶物。海月在關城中停留了幾日,便在這一天晴朗的日子裡,帶兵啟程返回東平城。全軍上線全無來時的傲氣與膽魄,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沉默和肅靜。海月明白雁北之戰對與軍隊的創傷,也為此召開了許多次集會,用來安撫軍心。可惜這些傷疤,要靠更久的時間慢慢縫合。行軍到朱雀關外時,已是第二日下午。駐守沿線的洛桑前往迎接海月部。面對損失如此慘重的海月部,洛桑心中極為不忍,卻因當著眾人的面,並未說些什麼。他只拍了拍海月的肩膀,眼中自是千言萬語。倒是海月,苦笑著回應了片刻,主動問道:&ldo;西寧衛可有什麼動靜?&rdo;洛桑道:&ldo;未曾有一兵一卒離境。&rdo;他低聲湊到海月耳邊,像是怕旁人聽到一般:&ldo;想必只是原本駐紮在雙城的頡莫軍臨時被調往了雁北。&rdo;這一句話像一劑湯藥一般點醒了海月。這些日子她過得有些渾渾噩噩,終日沉浸在夢中不願醒來,因而短暫地失去往日中敏銳的判斷和邏輯思考。說來也神奇,越往東平城走,原先的海月便慢慢回到了她的身體裡。她的思緒快速地轉動著,一路走進朱雀關還在思索著整件事先後的聯絡。&ldo;海月,檀嶽呢?&rdo;洛桑見她有些心不在焉,便詢問道。&ldo;死了,在清桓落入埋伏的時候就死了。&rdo;&ldo;這龍鷹王,也真夠鋌而走險,他不怕王妃因為這件事跟他翻臉?&rdo;&ldo;說真的,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龍鷹王為什麼一定要派重兵伏擊雁北,難道真的只為了一個檀嶽?可是打伏擊,他就不怕誤傷麼?&rdo;洛桑回頭看她,道:&ldo;海月,龍鷹王伏擊雁北,為的就是你。&rdo;海月怔了一下,問道:&ldo;為何是為了我?&rdo;&ldo;這麼多年,頡莫軍在西洲乃至中州,都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同他抗衡。贊普便是唯一的一個。而你,新晉的玄歌將軍,初出茅廬便戰功赫赫,竟然一舉將他的親信楚正奇擊敗三次。如果除掉你,贊普便少了一枚籌碼用來對抗頡莫軍。你說這筆買賣划算麼?&rdo;聽了這一席話,海月沉默了許久。原來葉清桓早在雁北就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在那樣危難的關頭還要分出兵力掩護自己突圍。她陡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沉了許多。五千多條人命,只因為對方實在太想除掉自己,從而葬送虎口。不知不覺間,洛桑已將她送到了關城外。還有不足半天的路程,便就到東平城了。洛桑輕輕安慰道:&ldo;你無須自責,所有的這一切大可化悲憤為動力,等待我們一舉拿下西寧衛,方能報此血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