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戟和陸嘯都傷得很重,一放鬆下來,便爬不起來了,楚懷安一顆心全系在蘇梨身上,扈赫便很自然地接過了兵權。那一夜胡人折了三萬兵馬在城裡,還有五萬兵馬逃竄在外成了散兵,再沒了攻城的氣勢。他們不想攻城,扈赫卻沒打算放過他們,一旦發現行蹤,便會派兵將他們全部剿滅。不過,也有例外。有一天扈赫親自帶兵俘了兩千胡人回來,他將這兩千胡人帶到軍營,讓還在養傷的將士拿刀砍著玩兒。那天整個軍營都回蕩著胡人滔天的怒吼,然而不知道扈赫用了什麼法子,竟叫那些胡人渾身軟綿綿的沒有還手的餘地。那天空氣裡都充斥著腥甜的血腥味,殺完人的將士眼睛亮得嚇人,攢著火苗一樣,他們因為殺戮和血腥而興奮著,和茹毛飲血的怪物沒什麼兩樣。楚懷安出去找了蘇梨一天,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只看到成堆的屍首,和扈赫冰冷愉悅的微笑,血紅的殘陽灑在扈赫臉上,讓他看起來像掌握著所有人生殺大權的閻王。扈赫的微笑讓楚懷安很不舒服,像被一條吐著蛇信子的毒舌纏上,只要被咬上一口就會立刻斃命。&ldo;侯爺在看什麼?&rdo;察覺到楚懷安的目光,扈赫扭過頭問。他只剩下一隻眼睛了,看人的時候,總是讓人背後發涼,瘮得慌,楚懷安看著那些屍首皺眉道:&ldo;這些人你要殺便殺了,還帶回來做什麼,不嫌髒了地方嗎?&rdo;&ldo;不嫌。&rdo;扈赫回答,剛目睹了一場屠殺,他的心情相當愉悅,語氣也是歡快的,楚懷安心裡的不適達到頂點,頭皮發麻,不由罵了一句:&ldo;你腦子有病啊!&rdo;&ldo;病的不是我。&rdo;扈赫反駁,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傷兵住的營帳,語氣溫和近乎縹緲:&ldo;病的是那些人,明明胡人已經被擊退了,他們哪怕抱著刀劍也無法安睡,耳邊總是迴響著攻城的號角,他們不算真的活下來了,再過不久,他們會死在他們自己手上。&rdo;&ldo;你胡說什麼?&rdo;楚懷安被他說得渾身的汗毛都要炸起來,扈赫沒再繼續剛剛的言論,又扭頭看向那堆屍首,自言自語的呢喃:&ldo;我在救他們。&rdo;他的聲音極輕,看著那些屍體的目光變得溫柔仁善,像沾染了邪氣的佛,縱然滿手血腥卻是為了普世救人。&ldo;只有我能救他們。&rdo;他如此說,語氣篤定,不容任何人反駁。只有將自己鎖在煉獄的人,才知道從煉獄爬出去的方法。楚懷安被扈赫神神叨叨的話刺激得差點想拔劍和他打一架,扈赫忽的掀眸認真的看著他道:&ldo;忽可多沒有出城。&rdo;&ldo;什麼?&rdo;&ldo;忽可多那夜沒有出城,他現在就在遠昭境內!&rdo;陸戟和忽可多有五年的交手經驗,所以他們互相瞭解,但陸戟對忽可多的瞭解程度遠遠比不上扈赫,畢竟他躲在暗處,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忽可多五年。忽可多如果和那五萬散兵一起出了城,以忽可多剛愎自用的性格,必然會不顧一切再次率兵攻城,忽可多不會心疼那些胡人將士的性命,他只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現在這些散兵這麼輕易地被追著剿殺,對忽可多來說是奇恥大辱,但忽可多沒有組織反擊,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扈赫方才所說,忽可多沒有按照常理撤出城。忽可多沒有出城,那他去了哪裡?這是楚懷安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但還沒等他想明白,便聽見扈赫道:&ldo;侯爺,城主府的廢墟今日已經全部清理出來了。&rdo;話落,楚懷安已轉身朝城主府的方向疾行而去。城主府的火燒了整整三日,楚懷安撥了兩百人清理廢墟,也花了三日時間才清理乾淨。被清理出來的焦屍全都整整齊齊的堆放在空地上,火燒得太大,屍體被毀得乾淨,只剩下黑漆漆的骨骸,根本辨不出原來的樣子。楚懷安直奔這些焦屍而去,走到近處還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胃裡翻騰著,他卻固執的沒有移開目光,只瞪大眼睛一寸寸掃過那些焦屍,不肯放過任何一點細節。蘇梨不喜歡戴什麼首飾,身上也沒有什麼能夠幫助辨別身份的標記,他看著那些焦屍,心中有無盡的惶恐,腦子裡又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不是她,這些人都不是她!她答應過會活著等到他帶援兵來的。她說過的話,不應該不作數!在潯州的時候她說不會再對陸戟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還吻了她,輕薄了她,按理,他是要明媒正娶給她一個交代的,她怎麼能就這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