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迎暉峰上中上的住房,翠竹疊倚的修雅院,第一個夜晚。床上的少年,和衣而睡睜開淺色的眼,地上的少年,閒散靠著,活潑熱情。——“我們來聊聊天吧。你是因為什麼來雲霄的啊,說說唄,我先說我的,我是因為想變得更厲害才來這裡的。因為他們說雲霄是仙門之首,有最厲害的功法,最厲害的長老,想要變強,這裡是不二的選擇。”——“變得多強呢?”——“天下第一不奢求了,天下第二就行。強到能保護我自己和我想保護的東西就好了,當然,要是能名留修真界就更好了。”修雅院淺色眼眸冷冷淡淡的少年,現在無涯閣內黑衣銀髮的神秘青年。他盯著裴景的臉,重複了當初的回答:“不夠。”天下第一都不能保護你自己。“我記起來了。”裴景想了起來:“你當初說,你來雲霄也是為了變強,然後你要,你要把天道踩在腳下。”楚君譽:“是呀。”裴景:“……”當初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現在是什麼?白衣青年就這麼看著他,坐姿雅正,衣袍如雪,表情臨近破碎邊緣。楚君譽得到了他的視線,很久後,開口說:“騙你的。”裴景:“你騙我?!”他當初以張一鳴的身份,和楚君譽自以為肝膽想照來的,他居然騙他。“你不也騙了我,皮糙肉厚喜歡睡地下,雲霄小時候虐待你了?”裴景:“……”好的。楚君譽笑了一下,雖然眼眸不染笑意,但他性格一向都是如此。不再看裴景,低頭把手裡從他桌上拿的劍法再次開啟,聲音很低,說:“我為了一個人而來。”當他放低聲音,月色都似乎輕柔了幾分。裴景:“???”銀髮落在身側,青年的眉眼隱在月色星光的陰影裡,微微勾起的唇,帶另一種溫柔。裴景突然腦一熱。想起了虞青蓮當初跟他一板一眼的分析。少女手裡搖著花,走在田間陌上,手腕上鈴鐺伴隨花香,美好又清新。我不相信這世間有這樣的知交之情,也不信那樣性子的人說出這句話,是把你當朋友,肯定是其他的更為重要的關係。然後是他晚上對楚君譽的試探。“大哥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們在長天秘境還掏心窩,對著天地結拜來的,真無情。”“那不是結拜。”“不管怎麼說,我們關係也不一樣了,你就說我現在是不是你在雲霄最重要的人。”“談不上重要。”“至少跟別人不一樣吧。”“是又如何。”與別人都不一樣。更為重要的關係。我為一個人而來。裴景只覺得耳朵有點熱,又是尷尬又是羞恥,強作鎮靜,不想在追問這個問題背後的答案,也不再問那個人是誰——他現在還完完全全沒做好準備啊!穩一手穩一手。趕緊換趕緊換。“那你呢,你到底是誰?”撓撓頭,這話問出來都沒之前那句有氣勢了。楚君譽還等著他問為誰而來呢,突然就聽見了另一個問題,微愣,抬眼。卻看見那邊裴景也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整理那些被他稱作符咒的日記,不過,他耳朵是不是有點紅。耳朵紅。他了解他的每一個小動作,甚至知道每一個敏感點——耳朵紅,因為什麼,緊張或者害羞。楚君譽的眼眸靜靜望去,心中想,他在緊張什麼,又在害羞什麼。應該是緊張吧,猜想到了他對季無憂的惡意,所以故意轉移話題?又是季無憂。穿書真的把腦子穿傻了,眼裡心裡都是主角。楚君譽心中生出一絲暴戾來,來之莫名的暴戾,嘴角笑容戲謔:“若我不想說呢。”裴景:“……”能如何,不想說就把他趕出去?但楚君譽救了他啊,這樣也太不道義了。說實話,楚君譽要是不想說,他也沒辦法。修真界太大了,一個隱士高手的來歷虛無縹緲,追溯不到底。若是別人在這,說這話,裴景已經磨牙走人。可這人是自己的愛慕者啊,雖然很羞恥,他還沒想好怎麼拒絕,但貨真價實啊!保護了自己那麼多次,自己應該溫柔一點。那好吧。“那我問你,你只點頭搖頭好不好。”退退退,再退一步。楚君譽與裴景對上視線,那邊年輕的掌門已經收拾好情緒,玉一般的肌膚,黑髮白衣,說話的語氣很正常,是商討的,可是他卻聽出了一分很微弱的示好。這和他想的並不一眼。少年時的裴御之,年少輕狂,驕矜傲慢,現在應該氣笑了拂袖而去。而不是坐在這裡跟他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