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問:“你也走了一遍那個黑黢黢的過道,那你看到了什麼?”楚君譽在他旁邊走,思索了會兒,很平靜地說:“一些不太想回憶的事。你呢?”為了把話題接下去,裴景坦誠道:“我起先看到的,是一些零零散散都還算愉快的回憶。後面突然給我來了場噩夢,噩夢裡雲霄在下雪,和我關係近的師傅朋友都死了,我也最後也死了,死在了別人劍下。真的好慘。”一場絕望悲傷的噩夢,但畢竟也只是場夢。夢裡情真意切,但醒過來,記憶都模糊,情緒更是多為唏噓。裴景說出來的時候,就跟轉述別人的故事一樣。楚君譽手指微收,笑了一聲,聲音很輕:“是好慘。”裴景道:“但我覺得我不會那麼慘,還是那句話,自信就完事了。”楚君譽:“那這次你自信對了。”裴景笑:“怎麼說。”楚君譽偏頭看他一眼,淺若琉璃般的眼眸折射萬千霞光,絢爛到驚心動魄。很快轉過去,視線望著前方。語氣很輕,卻認真。“我保證。你不會再那麼慘。”明明他是開玩笑問出的話。卻得到像一個承諾般的回答。裴景稍愣後,哭笑不得,假意受寵若驚:“哇,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以後可一定要成為特別厲害的人物,關鍵時候救我一把啊兄弟。”楚君譽無聲笑了一下。前方夕陽如血染紅山巒。風帶著暖意,光也有幾分明亮。那種滋生在骨髓在靈魂深處的冷意,卻沒消半分。裴景也感覺到了。厭世暴躁,浮動在冷漠孤僻的外表下。他想,這個少年一定在裡面看到了很不想面對的過往,人間至痛,莫過於生離死別。“我給你看個東西怎樣?”長天秘境的晝夜變換都是準時的,他當初進來就發現了這個點。當最後一隻鳥飛過群山頭,當最後一絲光收盡晚霞。天就會一瞬漆黑,掛滿天繁星。飛鳥在遠處成黑色的一點。掠過一座座山峰。他伸手擋在楚君譽的眼前。少年濃密的睫毛掃在掌心,有點癢。裴景不會安慰人,但他會撩妹,尬撩也是撩。“那我也保證,我會成為很厲害的人——咱們互幫互助,天下無敵嘿嘿。我來保護你,讓你這輩子再無坎坷磨難。所以過去的不要用在追憶悔恨,沒來到的也不必惶恐不安。”“我送你一片星星吧。”“人心難測,世事變幻,可山河草木永生,日月星辰不朽。”“讓它們見證。”他收回手的時候,打了個響指。孤鳥飛過盡頭。風雲舒捲。天地變色。千絲萬縷的星光落了下來。楚君譽抬起頭,深藍夜幕上,繁星碎鑽般斑斕。銀河漫漫,流光璀璨。耳邊少年的聲音也充滿熱忱。楚君譽後知後覺笑起來,笑容幾分暖意無奈。眼底冰冷——可這個世界山河草木、日月星辰都會分析崩離。不朽不腐的,只有天道,和,我。但他還是偏頭,語氣難得幾分溫柔地:“行,那說好了。”出了長天秘境。裴景先回天塹峰。那個銀髮人只是輕描淡寫說出的兩個字,卻叫他留了心。書閻,有著跟千面女相同的氣息,那麼也應該來自同一個地方。現在跟師尊聯絡不上,他乾脆寫了封信,寄給寂無端,把在浮屠殿書室內的詩也記錄進去,‘天地萬物以養人,世人猶怨天不仁’——七殺歌,煞氣那麼重的嗎?寂無端鑽研邪魂鬼怪,人間異事,對這應該比他了解。可以向他詢問其他的資訊。這書閻是奔著他來的,為什麼?原著裡,裴御之好像也沒什麼仇敵,或者說本來有,只是著墨太少、沒點出來。裴景收筆,稍作細想。還是決定先放一放,不能輕舉妄動。有先祖的護山大陣在,至少他在雲霄內是安全的。秘境之後,裴景被黃符道人喊去了主殿。這一回峰主面對他難得不是一臉怒容,反而和眉善目叫他先坐。裴景在桌案另一頭,有點不明所以,直接開口問:“峰主喊我來,是有什麼事嗎?”宮殿內點著香,嫋嫋飄渺,帶一點苦澀的味道。黃符道人聲音也很沉:“你在長天秘境有看到什麼東西嗎?”裴景決定隱瞞,說:“沒有,就是平常的在裡面呆了一天一夜。”黃符道人挑眉,神色有幾分疑惑:“怪了。當初裴御之在秘境內可是直接看見了先祖的遺魂,千百年來第一人。你作為他親自關照的弟子,竟然什麼都沒遇到?”裴景得先裝作一臉迷茫的樣子:“……峰主,我有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