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岸好不容易在他心中爬上去的地位,直接給一小屁孩踹開頂替了,能不煩嗎?而且就在今早,沈庭還問他,弟弟什麼時候可以再來玩?吳嫂在一旁不好說話,顧朝岸只好心口不一地叫吳嫂有空常帶他孫子來玩,吳嫂見東家臉黑成那樣,並不是很想讓自己孫子經常來,雖然小沈特別樂意。顧朝岸可以不計較沈庭對別人比對他更親密,但他覺得面對沈庭時總有一些感情是難以把控的。像沈庭愛他的酸奶,一種簡單純粹的佔有慾。沈庭不怕打雷,顧朝岸清晰記得,有天晚上被輕微的雷響吵醒,他鬼迷心竅地下床跑去沈庭房間裡,卻見他裹著被子抱著枕頭酣睡,眉頭都不曾動過一下,顧朝岸鞋襪未穿,在他床頭站足十分鐘,到那股衝上腦門的熱情漸漸退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到底在意的什麼。他原來也想要被依賴的感覺。 月正是公司不大忙的時候,顧朝岸在家歇了幾天,忽然動了要在院子裡修游泳池的念頭。這事起因也簡單,總得來說還是因為沈庭。他從電視上跟人學的游泳,到晚上脫了衣服就在浴缸裡實踐,別人跳水都沒見掀起那麼大水花,他遊個泳能把浴室打個半溼。那天顧朝岸回來得晚,進家門鞋還沒脫,吳嫂就匆忙跑過來,叫他去看看沈庭,說孩子把自己鎖浴室了,快倆小時還沒出來,問話也不答應,只光聽見裡邊有動靜,他就是不出聲,浴室的備用鑰匙又不在她那兒,這小沈是不懂事的,她擔心得不得了,心想顧朝岸要再不回來,她就該報警了。顧朝岸一聽,急得上火,擼起袖子大步上樓,先是在門口叫了兩聲沈庭的名字,即刻便聽到回應,裡邊拖鞋啪塔啪塔響,腳步匆忙而慌亂——他總不換合適的拖鞋,只穿顧朝岸的,又不合腳,走起路來一陣響。沈庭應了他,但是不開門,非但如此,顧朝岸還聽見裡邊落門鎖的聲音。顧朝岸蠻橫地錘門,問他在裡邊幹嘛,他支支吾吾不說話,顧朝岸放了狠話:“這分鐘你不出來你知道後果。”但有什麼後果,顧朝岸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很生氣,沈庭卻磨唧半天才開啟門。顧朝岸推開他朝裡看,問道:“你往這兒築巢呢?”簡直一團亂。地板上水跡未乾,溼溼滑滑的,牆上也都是水,洗澡用品東倒西歪,洗手池邊放著他換下來的衣服,像拿來拖了地一樣又髒又溼。顧朝岸用手指間輕輕捻起那件衣服問沈庭:“這幹嘛的?”沈庭揹著手,十隻腳指頭不安地動來動去,他低頭說:“我打掃衛生……”“我要你打掃衛生了嗎?”顧朝岸還沒從剛才那陣擔憂裡緩過來,一股氣全衝上天靈蓋,什麼理智都給燒沒了,滿腦子刻滿後怕兩個字,他剛才上樓的時候就在想,他想啊,像沈庭這種無憂無慮的人做起殘忍的事是一點不會含糊的,他把自己鎖起來幹嘛?他是不是想尋死?“你吃我的住我的現在還蹬鼻子上臉是不是?這房子從裡到外都我的!沒我的允許誰也不敢上鎖你知不知道?你開玩笑呢吧你!吳嫂做那麼多飯給你吃啞巴了?你應一聲會不會掉塊肉?”顧朝岸吼得很兇,又全是些答不上來的問題,把沈庭嚇得不敢說話,頭低的不能再低,動也不動一下,整個人都僵住了。吳嫂上來就碰見這場面,氣氛尷尬地不得了,她知道顧朝岸不是真心罵人,所有怒火都源於擔憂,便去勸和,“好啦,沒事就好,興是小沈在裡邊睡著了沒聽見,不怪他。”“不怪他,今天鎖浴室裡不知道幹什麼,明天是不是敢把家門反鎖不讓我進門了?”顧朝岸大腦不受控制,話脫口後自己也不喜歡,覺得沒道理,像他在無理取鬧。他緩了兩口氣,放鬆下來時才發現自己後槽牙已經咬得發酸,他嘆了口氣,又苦口婆心地說:“沈庭,貪玩得有個度,不讓別人擔心是底線,你別的不懂,這點一定要給我想明白,行嗎?”沒有不行,必須得行。沈庭哆嗦著點頭。吳嫂見沈庭受了驚不說話便去安撫,可一碰人就發抖,手落了空,她看看顧朝岸,無聲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宜再說了。那一抖刺痛了顧朝岸的眼,沈庭縮著肩膀時哪像個成年人,完全就是一個調皮搗蛋之後捱罵受訓的小孩。他轉念又一想,可不是自己親自接回來的祖宗?吼什麼吼?!你吼了他就能懂了?!顧朝岸兀自後悔,醒悟後走到人跟前要伏低,他找了條幹毛巾給沈庭擦頭,用眼神示意吳嫂放心,吳嫂會意離開,顧朝岸才好放開自己,跟沈庭搭話說:“晚飯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