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岸發現沈庭終於哭了,哭得還挺厲害,像個孩子一樣,但他也被這眼淚弄得心煩無措,“什麼死不死的,天天腦子裡想些有的沒的,回哪去?那破房子你惦記什麼?”“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聽明白沒有!”沈庭手臂擋著眼睛,還在抽泣。“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吶!”顧朝岸吼了一聲,沈庭肩膀一抖,不敢抬眼看他,盯著地面,眼淚直掉。哪來的眼淚,這麼大顆。沈庭還要反駁:“又不是你……被針扎。”顧朝岸還想臭罵兩句,卻突然想到沈庭皺緊眉頭捶打自己肚子說痛的時候。醫生建議住院再觀察兩天,沈庭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來,怕挨更多針,哄騙眾人說他不疼了。護士們面面相覷。怎麼辦,怎麼辦?帶回家將養著唄,還能怎麼辦!“那是為你好!”顧朝岸要去把車開過來,沈庭怕跟丟了一樣緊追不放,吸著鼻子跟著他在太陽底下打轉。顧朝岸聽聲音以為他還在哭,要嚇一嚇他,於是指著醫院門口那幾個藍色大垃圾桶給沈庭看,說:“看到那幾個桶沒,你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嗎?”沈庭好奇地望了兩眼,搖頭說不知道。“那是垃圾桶,”顧朝岸眨眨眼,說:“是專門放在醫院門口扔孩子用的。”沈庭半信半疑,眼睛睜大:“你騙我。”“我騙你幹嘛。”顧朝岸謊話張嘴就來:“就是等那些不聽話的小孩出來哭啊鬧什麼的,不想要了,就把他扔了,你要是再想七想八,覺得我對你不好,吼你,我就把你扔在這,你自己回家吧。”沈庭給他唬住了,半滴眼淚都不敢流,什麼呀,怎麼可以亂扔人,人又不是垃圾。“聽到沒有?”“聽到了。”“你看你多會給我找事兒!”顧朝岸進了駕駛室,沈庭也開啟車門鑽進去,首先繫好了安全帶,黑袋子勒出他胸膛的輪廓,他瘦得跟個排骨精一樣。“什麼呀。”沈庭剛哭過,聲音黏黏糊糊,顧朝岸後背跟著一僵,覺得身上哪裡癢癢的。原本要說的後半句“因為你我損失了多少”也因此沒有說出口,一來沈庭根本不會懂這是什麼意思,二來,二來他不想說了。沈庭的身體不樂觀,但心態卻意外不錯,正常人像那樣被軟禁幾年恐怕都會抑鬱,他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可能因為人呆呆的不懂事才沒鑽進死衚衕,顧朝岸不好說這是不是因禍得福。剛才早飯沒吃完,顧朝岸帶他去吃了飯才回的家,沈庭在外邊和在家裡時不一樣,很安靜,看起來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吃飯也是,雖然不會用筷子,但勺子用地很好,飯塞得兩頰微鼓,跟過冬儲糧的倉鼠似的,吃完了飯還把勺子舔的乾乾淨淨。顧朝岸遞給他紙巾擦嘴,他接過去就按在臉上,往眼睛那裡戳了兩個洞當面具玩,低頭對上顧朝岸陰沉沉的眼神,又默默把它放回桌上。在路上看見有賣冰激凌的移動車,幾個小孩兒拉著家長要去買,顧朝岸先前沒有注意,等沈庭追上來拉他後背的衣服才發現那輛冰激凌車的存在。且不說這種冰激凌衛不衛生,沈庭現在這副身體這個胃,他還敢吃冰激凌?“想都別想。”毫不留情的拒絕。知道自己吃不成,就沒有討好他的必要,沈庭收回手,退回到原來的距離。商場裡的玩具零食太多,誘惑著他的眼睛,有好幾次走到玩具店門口都停了幾秒,但顧朝岸不等他,他沒有錢,不能把這些玩具帶回家。沈庭想念自己的布偶兔子,那個兔子是在舊房子裡撿的,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把他鎖在房間裡,他可以在十幾間房裡自由穿梭,那個兔子就是在一間房的衣櫃裡找到的。它很乾淨的,沈庭經常給他洗澡,洗香香了就可以陪他睡覺,但是他沒有帶他一起走。送沈庭到了家,顧朝岸就要回公司,叫吳嫂看著點沈庭,別讓他進自己書房弄亂了東西,他要什麼看著給,能給的給,不能給的別慣著。吳嫂也是活久見,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從顧朝岸嘴裡聽到這些老媽子的話,看來這小孩確實有點來頭。說到最後最重要的一點,顧朝岸頓了頓,說“他……不是很聰明,但也不笨,你拿他當普通孩子看就行,他能聽懂話。”吳嫂似是沒懂,顧朝岸看著又重複了一遍:“他能聽懂話。”“誒,行。”吳嫂懂了,就是人傻了那種,她知道,她家有個侄女就是小時候發燒就診不及時,燒壞了腦子,現在人都二十多歲了,有時候還分不清爹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