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顧朝岸從來都沒見過的眼神。“眼睛疼……”顧朝岸瞬間打了個激靈,後背汗毛豎起。但也是立刻消失不見,在沈庭說眼睛疼之後。聽到這三個字,顧朝岸腦袋裡那根繃緊的弦沒由來鬆了許多,他安慰自己,那種感覺,不是所謂的慶幸。“所以你在哭什麼?”顧朝岸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聲音啞了多少,他手裡甚至還拿著擦頭髮的毛巾一直沒丟,另一隻手裡握著果凍,沈庭沒吃的那塊。“是身上疼就說身上疼,不是就講出原因,沒事少讓人擔心,沈庭,你早就是一名成年人了,做事需要負責任。”沈庭視線移到別的地方,低低地說:“是,背疼……”“撒謊?”顧朝岸一眼就看出他在騙人。“沒有撒謊!”沈庭才不管其他,將錯就錯也成了真的,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又為什麼要掩飾情緒。“小沈是不是困了……鬧覺?”“他都二十了!還鬧什麼覺啊?”沈庭的反常讓顧朝岸心裡感到不安,焦躁感在體內亂躥,沈庭偏頭時白皙的脖頸一直在他眼前晃著,他想一口咬上去,咬到他流血喊痛,知道這痛是誰給的,不再為了別的事莫名流淚為止。“庭庭要是不睡的話,咱們換一個動畫片看吧。”“我不看了……”沈庭看著她說:“我不看了,對不起……”他沒有叫阿姨,也沒有叫媽媽,他像顧朝岸說的那樣即時為自己無端的情緒而道歉,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表現,卻叫在場除了他的兩位心情大變。顧朝岸猜沈庭以前在沈家一定不是這個樣,他那些勾引人的魔力全帶來了這裡,恐怕連善芩都還未意識到,她只來了不到半日,就已叫這傻小孩一股腦吸引了過去。又當媽媽又是哄,她哪做過這樣的事,二哥生的那對雙胞胎,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圍在她膝下叫奶奶的時候,也不曾見她有多開心。可他能有什麼辦法逼這小孩把話都說清楚?從接他回來的雀,用最常使的辦法,他捻起顧朝岸一戳頭髮,室內暖氣足,沒吹的頭髮根處都快乾了,他想起什麼,下巴枕在顧朝岸肩膀上說了兩句暖心的話,“哥哥會感冒的,我幫哥哥吹頭髮。”那平穩的語氣讓顧朝岸驚詫不已,他怔了半刻,託著沈庭的屁股把人穩住,抱上樓了。沈庭吹頭髮就是亂吹,顧朝岸沒喊停他就不停,把頭髮吹得像鳥窩,蓬鬆又亂,沈庭關了吹風機,認真地用手替他刨刨,還皺著發紅的鼻頭嗅嗅頭髮上的香味,說:“弄好了。”“謝謝。”顧朝岸不能說不滿意,他收好吹風機放到了床頭櫃上,再去把門關好。“沈庭,你說實話。”顧朝岸靠在門後,變了臉:“剛才為什麼哭?”“不知道呀。”沈庭摳著手心說:“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是真的。”顧朝岸遲疑了會兒,走近他說:“別再這樣了。”就算是一瞬間的清醒,也足夠令人害怕。 夜色濃厚好睡,沈庭捲了鋪蓋兀自睡了,顧朝岸卻遲遲合不上眼。他叫人預約了一位腦科專家,年後就帶沈庭過去診治。顧朝岸心煩意亂,沈庭那麼天使的睡顏也救不了他,他下樓倒了杯水喝,把睏意衝得一點不剩,回房見沈庭睡得好好的,不忍打擾,便轉身去了書房。凌晨時下了雪,沈庭一覺睡到天亮,外邊的雪都開始化了。玻璃窗上起了霧,沈庭爬到窗臺處在上邊寫下“哥哥和我”四個大字,像蚯蚓一樣歪扭難看。他不是不會寫字,但卻非常牴觸,拿畫筆亂畫時還看不出什麼,叫他認真寫字他才真的會想盡辦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