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咖啡,輕輕吹了吹升騰的熱氣,握著銀質小勺無意識攪動幾圈,眼睛仍望著電視,對著插播廣告聚精會神:“那你織來做什麼?”
“送人呀。”蕭池理所當然道,“我每天享受人家任勞任怨的服務,當然要表達一下謝意。”
季沉宣努力壓平微翹的嘴角,放鬆身子往沙發背裡一靠,雙手疊在膝頭,食指有一搭沒一搭輕輕碰在一起:“其實,也不需要你送什麼東西,心意傳達到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你們人類不是講究禮尚往來嗎?”蕭池織好最後幾針,仔細打好結,將毛背心拎在手裡抖一抖,尺碼又窄又長。
季沉宣尋思著這傢伙第一次做針線活,做的不好也沒辦法,穿是穿不了了,但是還是別太打擊對方才是。
他朝蕭池伸出一隻手,淡淡道:“看你織的這麼認真的份上,我就免為其難收下吧。”
蕭池一愣,啊了一聲:“……我是織給安娜的。”
季沉宣:“……”
客廳裡一時間陷入某種尷尬的沉默。
“咔嚓咔嚓——”,傢俱機器人安娜正在落地窗外,伸長了機械臂去除屋簷掛落的冰稜,這幾天天光大好,不少小臂粗的冰稜開始融化,墜落的水滴淅淅瀝瀝敲打著窗欞。
蕭池把目光從安娜冷冰冰的機械臂上收回來,看著季沉宣陰晴不定的臉色,問:“你也想要嗎?”
“不用!”季沉宣乾巴巴地置下兩個字,梗著脖子別開臉,端起咖啡就喝,不料被燙得嘶了一聲,連連咳嗽。
“唉,你喝這麼急做什麼?”蕭池把織好的毛衣擱在一旁,迅速換了一杯涼水,一面輕拍他的背,一面喂水,搖著頭幽幽感嘆,“還好有我照顧你,否則你這麼笨,可怎麼生活?”
季沉宣咳得越發狠了——是誰照顧誰?啊!
“那個毛衣,你真的不要嗎?其實我……”
“不、用。”季沉宣一字一頓再次強調,臉色浮起一片薄紅,也不知是因為自作多情的羞惱,還是被滾燙的咖啡嗆到的緣故。
“……哦。”蕭池抿了抿嘴,把毛背心拿在手裡,“我去給安娜換上。”
一路走向陽臺,蕭池感覺到季沉宣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背後,開門時他扭過頭,對方卻安靜地看著電視節目。
彷彿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蕭池找到安娜,下了暫停工作的指令,將毛背心一點點給它套上,嘴裡碎碎念個沒完:“安娜啊,雖然我們倆現在不再是同類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也有自我意識的話,希望你不會像我過去那樣寂寞。”
“我和你都很幸運。”蕭池拍了拍安娜的金屬腦袋,露出一個微笑,“我們都遇到了季沉宣。”
“你在磨蹭什麼呢?”季沉宣不知何時出現在陽臺上,抱了一件浴衣倚在門邊,指骨曲起扣著落地窗,發出一連串脆響。
“啊,我好了。”蕭池喚醒安娜,讓她重新開始工作。
季沉宣踱著步來到他面前,不由分說將浴衣扔到他懷裡,口吻冷淡:“外面冷得結冰,外套也不穿,你感冒了萬一傳染給我怎麼辦?”
“不會,我的身體跟你們不一樣,我很強壯的。”蕭池一本正經地解釋。
“呵。”季沉宣哂笑一聲,覷著眼睨他“多強壯?超人嗎?”
蕭池正要回答,耳朵忽而微微一動,細微的咔嚓聲清晰地傳入耳膜。
雨簷下結的粗冰凌,在月光下泛著銀亮的微光,許是被安娜鏟到一半,被冷風吹得搖搖晃晃,這時候突然斷裂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