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龍沒有選擇沉眠,他只是闔了雙目,在海底安安靜靜地假寐。他似乎還有所期待。龍的假寐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對龍來說,連打個小盹兒的時間都算不上。只不過過去了幾天,他就感應到了某種包含思念的呼喚。那呼喚究竟從何而來?剛剛睜開眼睛的龍感到了些許迷惑。他閉上眼睛用神魂在海中搜尋,終於發現在一艘船的客艙裡,霄正抱著他穿過的黑色綢衣想念著他。龍沒有選擇立即現身。此時的他受過天罰不久,身上傷口剛剛結了血痂,正處在最難看的時候。出於對自己形象的在意,龍不允許自己以這樣的形象出現。他在水下一路跟著那艘船,直到出事的那天晚上。無法理解人類複雜律法的青龍不懂為何貴為親王的霄此時會手持利刃,以絕望的姿態面對眼前的普通皂隸,看著那些人醜陋的面容,他只感覺到難以遏制的狂怒。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龍呼喚起狂風,召來驟雨,他巨大的青色身軀掩藏在夜色的後面,他擺弄船隻,彷彿在擺弄手裡的玩具。只要他稍一用力,這艘船就會從中折斷,上面的人將會全部葬身海底,一個也無法逃生。當然,在將船完全毀掉之前,他會把霄帶走,只要有他在這裡,霄一點都不會受傷。他冷漠地看著那些人哭嚎懇求,他的心中並不會因此產生一點憐憫,今日他們命該葬身於此,哭求是沒有任何用處的。龍就這樣想著,然後,他聽見了與懇求不同的聲音。他聽見霄在呼喚著他的名字。那是他最初的名字,也是海濱漁民祭拜他的神名,他只對霄提過一次。此時,霄就是在用這個名字呼喚著他。霄知道他在這裡,此時他想要見他。他應該要現身嗎?龍的怒氣一下子不見了,他居然慌張起來,左顧右盼不知該如何是好。總之,好像不應該再把霄留在這裡,他還是應該先帶他走。龍已經無心再考慮是否要把船毀掉的事,匆匆忙忙放下個閃電劈死之前欺侮過霄的人,喚來狂風將霄捲走了。這就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霄的人生之中還從未經歷過比這更加緊張的夜晚,他手持利刃,試圖以一敵四。如果龍沒有及時趕到,很容易想象出之後會發生什麼。如果事情往最壞的情況發展,霄大概只能選擇自戕來避免受辱。好在龍來了。霄還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離開了船,被捲入狂風之中。風暴的中心平靜而溫柔,平穩地託著他前進,他披著的黑色綢衣被風颳得裹在他身上,讓他感覺自己彷彿在龍的懷抱裡。他有許多話想對龍說,但他到底是太累了。方才攥著匕首隨時準備殺人,此時危機解除,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馬上就覺得眼皮發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睡著了。等到霄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事情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龍並不在他的身邊。他獨自一人睡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雖說身上裹了龍穿過的黑色綢衣,到底背痛的厲害。他發現自己睡的地方是一個巖洞。他從巖洞裡出來往四周看了看,卻沒有看見龍的影子。他又走了幾步,看了看附近的環境,這才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座小小的孤島,這島嶼真是小極了,若是漲潮時,大概只有他睡著的那個巖洞能露在外面。或許這不能算島嶼,只能算是塊大點的礁石吧。龍把他放在這兒就走了?島上冷冷清清,周圍除了海浪聲,一點別的聲音都沒有。霄覺得有些緊張,開始大聲呼喊龍的名字,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海浪聲……龍彷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說起來,從始至終,霄一直都沒有看見龍的身影,只是聽船主提到龍的名字。但是……如果不是龍在其中安排,事情又完全說不通。他為什麼不出來見他?霄繞著小島,一邊走一邊繼續呼喊。這個小島完全由礁石構成,除了石縫裡長著些苔蘚以外並沒有別的植物,更沒有。霄覺得有些憂慮,突然有兩條魚從海中躍出,正好跳到霄的腳邊。這絕對不是種巧合。霄已然感到飢餓,此時實在應該弄點東西吃。眼前可吃的東西就只有魚,他把魚抓起來,拿著匕首比劃了兩下,實在不知該怎麼下手。就算他會殺魚,這裡也沒有可以點火的木柴,無論烤還是煮都不行。雖然霄也曾吃過生魚膾,但那也是在有調料的條件下,現在這會兒什麼都沒有,就算是成功做出來生魚膾,也一定不會好吃。霄覺得很餓,越餓他也就越生氣,他把魚往地上一拋,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