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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們哥倆也是運氣不好,偏生碰見那兩個煞神。你道那人力氣為何那般大,能硬生生把人胳膊掰折?實在是因為——”他壓低了聲音,“那傢伙根本就不是人。”那天十九取了匕首回來之後,哥倆一直沒提過那天晚上的事。因此十七竟也不知此事。十九見兩人都瞪大了眼睛,嘿嘿一笑,看著馮綽小聲道:“那天晚上我哥把匕首落在了那兩人房間裡,我去拿時往他們床上瞥了一眼,你們猜我看見什麼?”兩人齊聲問:“什麼?”“我看見那小公子赤條條躺在床上,那高個兒卻不見影蹤,那小公子的身上,纏了好大的一條龍,龍頭還擱在枕頭上,睡得好香。”十九說完就又嘿嘿地笑,他喝醉了酒,只想把這事說出來,叫兩人嚇一跳。不想這兩人卻都沒像他想象得那麼吃驚,反而都陷入了沉思。十七苦笑道:“若真是如此,我這手摺得還真不虧。”馮綽似乎想得多些,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十九,我來問你,你見到的那條龍……身上鱗片是什麼顏色?”十九搖搖頭:“那時候天黑,看不清,總之不是黑就是紫,總歸是深色的。”馮綽又琢磨一番,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那龍……有沒有可能……是青色的?”“也有可能。”他探出頭去看馮綽,“這裡面難道還有什麼講究不成?”馮綽搖了搖頭:“講究倒是沒什麼,我只是想起前些日子我從京城過,聽說了一件奇事。說是上元節的時候,有條青龍從晉王府裡一飛沖天,往東海而去。此地離東海不遠,我就想這裡是不是有什麼關係。”十七想了想,問道:“晉王?可是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到處都在通緝的那位?聽說如今人已找到,早已經死透了。”馮綽點了點頭:“正是。想來這裡就算是有什麼關係,如今晉王都已經死了。也就更沒什麼可說。左右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閒話,不說也罷,咱們喝酒。”三人一起喝著酒,漸漸又說起了別的。十九講完了故事,回頭就把說過的話盡數忘了。鄭十七與馮綽,卻把彼此說過的這些話全都記在了心上。 卻說那馮綽,明面上不過是個走江湖混事的,有時候收了人家的錢,給人保鏢,有時候得了些什麼訊息,卻又和別人一起去劫鏢。實在找不到營生,找個街口使使槍棒賣藥也是常有的事。表面上看起來,他和一般的江湖人沒什麼區別,每日裡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然而實際上,他卻還有第二個身份。馮綽是個吃皇糧的。雖說如此,他實際上並沒有什麼職司,也沒什麼固定的稱謂。他一個江湖人,本來就是上不得檯盤的。只不過他每年春天都想法順道往京城去一遭,到內務府領上一百二十兩銀子。這一百二十兩銀子他從來不花,都是直接想法捎寄到家裡去。一方面為著養家,一方面也是留著點錢養老。每年去領錢的時候,他要把這一年裡四處打探到的訊息都交上去。平時要是能有格外重要的訊息,快馬加鞭遞到上邊,還能拿到額外的賞錢。不過這皇糧也不是容易吃的,據馮綽所知,像他這般的人足有近百名,每年遞上去的訊息有數千條。上面的人會把這些訊息分門別類加以整理,辨別真偽,以及有用的程度。將遞上訊息的人定為上下三等九品。定了上等的人有賞,若是被定為下等,原本的一百二十兩銀子就要減半,若是有人連續三年被定為下下,這皇糧也就可以換個人來吃了。在這些人裡,馮綽不算幹得特別好的,這麼多年來,他只有一回被定到了上等。平常一般都在中等。最近幾年他運氣有些背,去年還是中下等,今年卻成了下中等,只拿了六十兩銀子。馮綽覺得,給他發銀子的那太監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他毫不懷疑,如果他今年不能弄來些特別的訊息,明年定等的時候,他一準要淪落到下下。他給管事的太監使了些錢,管事的太監就給他講了上元節時的事,說是如今聖上最掛在心裡的事,一個是晉王,一個就是那青龍。他聽過之後,把這些事牢牢記在了心裡。後來聽說晉王已經伏誅,馮綽所知的線索如今就只剩一個青龍。這次他遇上鄭家哥倆,如此大方地奉上三十兩銀子,也不過是為著想要多弄些情報來。鄭家哥倆交遊甚廣,如今賣他倆這麼個人情,絕對有利無弊。沒想到他運氣還真不錯,瞌睡便有人來送枕頭。十九講的這事,讓別人聽來可能只覺得是尋常的怪談,馮綽卻知此事也許就是他的晉身之階。他畢竟做著這一行,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秘辛也常常傳到耳朵裡。聽說晉王被運到京城來時,面目都已經模糊,他身上又沒什麼明顯的印記,因此是憑著他身上衣服才驗明正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