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其實只是個短箋,燕霜天在信上說最近太后生了病。燕霜天雖然從血緣上算只是太后的表侄女,但也算是太后半個養女,近來要入宮侍疾,順便也要在宮裡過年。因此來信知會他,要他再送信時寄到宮裡,信上的稱呼和內容之類也要寫得更親密些,避免被人無意間看見。小王爺看了燕霜天的信,才想起原來已經進了臘月,確實該準備過年了。王府之中過年與尋常百姓不同,各種繁雜事務從臘月就要開始張羅,下面的幾個田莊也要送來今年的貢物。小王爺不耐煩這些,早就把這些全都交給幾個得力的管事經辦,雖然明知管事在這些事情上一定會沾些油水,但他也顧不得這些。當年他爹老王爺尚且管不起這許多事,就更不要說他了。朝廷裡發下春祭的恩賞倒是要他自己去領,雖說沒多少銀子,到底是天家的恩典。到得除夕當天,白天他要去宮中參加宮宴,晚上回到府裡,通常又要擺宴席,叫請來的戲班、雜耍上臺演出,熱鬧一晚上。往年老王爺在時,小王爺一向是與他一起過年的。今年只剩下他一人,就算是擺酒設宴,聽曲看戲,似乎也沒什麼意思。小王爺心裡只想和青龍在一起過年,只是不知到了那時,龍是否能夠鬆開鎖鏈,是否還留在他的身邊。小王爺去見了任公子,據任公子講,那縛龍索是以三昧真火鑄造而成,要想開啟,必須也用三昧真火燒化鏈條,方可解脫。這三昧真火乃是修道所得,任公子向來通曉,要行此術並不算難。只是這三昧真火威力極強,若是貿然施為,只怕稍有不慎,便要釀成火災,難以撲滅。因此需用至寒之物鎮住。任公子將他那破舊麈尾拎起給小王爺看:“我這麈尾上嵌一顆海藍冰晶石。二十年前我以三昧真火熔鍊縛龍索關押那青龍時,便是用這麈尾鎮住了房屋。可惜這冰晶石上次受了三昧真火的燻烤,受損頗為嚴重,實在經不起三昧真火再烤一次了。”小王爺低頭看那麈尾,果然看見上面嵌著的藍色寶石已經裂開,中央有一道深深的痕跡。他抬起頭來問任公子:“您的意思是說……還需要找到一件至寒之物,才能鎮住房屋,安全解開縛龍索?”任公子點一點頭:“我那冰晶石是數百年前在雪山中偶然得來,一時之間再找不到第二顆。幸好那青龍是東海之主,只消他願意配合,以水汽控溫,大概也能達到和使用至寒之物相似的效果。不過倘若他心懷惡意,明明講好了到時候卻不動手,只怕你這王府要被燒作瓦礫堆,府中所有人沒一個能活,控制不好的話,連整座京城也無法倖免。”任公子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小王爺:“如此便要看你如何選,你若是信得過那龍,我們便跟他講好,這就放他自由。倘若你不大信得過那龍,我就四處去尋其他至寒之物。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做到。到時無論一百年兩百年,我總叫他自由便是。”任公子的眼神意味深長,彷彿是一種暗示,提醒他完全可以放縱自己的自私,選擇那更安全更保險的辦法。這可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滿府上下的人。就像顧先生之前所說的,龍到底和人類不同,他腦子裡的想法誰也猜不準。說不定他覺得放縱三昧真火燒了京城,會是個不錯的報復手段。小王爺不馬上放他不是出於自私,而是出於對其他無辜之人的保護。小王爺到底還是有點動搖,他意識到自己沒法做決定。“我去和龍商量一下。”他很快地這樣說,“問問他是否同意配合。”任公子不說話,只是點頭首肯。他的唇角略微翹起,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不知怎麼,小王爺總覺得那笑臉有點惹人討厭。他快步離開任公子的住所,往龍那邊去,開了門,只見龍以龍形躺在地毯上睡著,小王爺來了,他仍是一動不動,只是發出均勻的呼吸。從前小王爺每次來時,看見龍都是醒著的。偶爾見他有睡著的時候,聽見小王爺過來的聲音,也會立即清醒。近來卻不一樣,小王爺最近常看見龍沉沉睡著,就算是伸手推他,他也要扭著身子撒嬌,過好一陣才肯起來。龍睡得這麼好,也許是因為新換的地毯比原來的草蓆舒服得多,也可能意味著龍真的開始信任小王爺,小王爺對此感到有點高興。這回龍似乎睡得格外香,小王爺從外面進來,他連眼皮也沒有顫一顫。小王爺沒有吵他,輕手輕腳走過去,坐在了他的頭邊。當初最開始看見他的龍形時,小王爺心裡還有些怕。過了這麼長時間,如今他也早已經看慣了。龍的模樣威猛漂亮,鱗片堅硬光潔,用手去觸碰會有種奇妙的感覺,幾乎讓人難以想象這是真實存在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