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從容優雅的女巫,神情頗狼狽。她身上甚至只穿了一套白色內服,連外裙都沒來得及穿,正微微喘著氣。“出事了,跟我走。”她進來便拽住該隱胳膊,將他往外拖。說話時,語氣陰沉:“是夏娃的氣息,我感覺到了。”該隱被卡莉拉著胳膊,心裡一跳。他近乎本能地想護住小腹,還未有什麼動作便被肩頭的知更鳥抬著翅膀拍了拍脖頸。那觸感溫溫熱熱的,令他身上一暖,片刻便恢復了鎮定。不用擔心,他還有伊凡和亞伯拉罕。畢竟,那是上帝的鳥。區區卡莉,在他面前還不夠看。想清楚自家底牌,該隱舔舔嘴唇,看向衣冠不整的女巫。“去哪啊,卡莉小姐?夏娃是我母親,她老人家千里迢迢地過來,我身為兒子不該去拜訪一下?況且……”他說著語氣一頓,聲音低緩:“血族和天堂已經集結了,你身為頂級巫師應該不難發現這一點。夏娃和血族大戰在即,卡莉小姐卻讓我做逃兵?”說罷,將她手指一個個從自己身上剝開,唇角勾笑,聲音帶著諷刺:“還是,你覺得自己有能力把我弄走?是不是我最近太無害,讓你忘記我的身份了?”“哦對,險些忘記,上萬年前在幼發拉底河畔,好像就是你把我騙去夏娃老窩的。”他說著,忽然湊近卡莉耳邊:“是以諾這段時間太信你,才讓你生出和我關係還不錯的錯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尖利的指甲忽然劃過她脖頸:“那,你也,太,蠢了吧。”說完,也不等卡莉回答,足尖一躍便和伊凡雙雙化成小蝙蝠,往門外飛去。卡莉下意識地抬手去夠,卻連蝙蝠的一根毛都沒摸到。情急之下,她口中飛快念起咒語,可雙手又被手銬鎖著,半分巫術都施展不出。再看那兩隻蝙蝠,已經飛出數米高。卡莉氣得奮力推翻客廳的書桌。她走出院外,望著天邊越飛越遠的蝙蝠,眸色暗沉。“呵,不自量力。”她喃喃說著,面露諷刺,“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學乖。”她低頭,緩緩攤開手掌:那是一管暗紅的血液,上面浮動著淺淺的黑暗之力。這是她定期為該隱補充黑暗之力的“撒旦血”,而今已經用掉三分之一。她緊緊合上手掌,緊握的拳隨著呼吸間顫抖。不,不夠……她要把這一管血都打入該隱的胎兒內才行!高貴優雅的女巫,忽然仰頭,口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就在這痛苦的咆哮中,她白色的睡衣驟然從背後撕裂。肩胛骨處忽得生出青色翅膀來。巨大的青翼緩緩展出,她白皙的臉蛋也開始變換顏色。青色的鱗片一點點從臉頰冒出,接著便是兩根彎曲的龍角自額頭竄出。她被拷住的雙手也開始一點點扭曲、變形,接著是雙腳和四肢!伴隨著骨骼不斷變動的咯吱聲,她看起來越發像是半人半龍。最後,一根細長的尾巴從身後伸出。她雙翅一震,長嘯著衝向雲霄。而處於風暴中心的聖馬可廣場,經過聖光和黑暗的洗禮,反倒分外平靜。如果忽略地上癱倒的一個個人類,這裡看起來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而安靜的夜晚。西蒙坐在廣場正中央,身後撲稜稜落下滿地蝙蝠,黑壓壓一片。他對面,則站著桑格和米婭兩隻知更鳥。在他們身後,顏色豔麗的知更鳥們也散落一地。經過方才戰事,大家體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損耗。但他們剛才所應對的,還只是撒旦血逸散出的黑暗之力,真正的主源在萊恩咖啡廳。三人顯然都想到這層關係,齊齊望向咖啡廳的方向。老舊的大門依然關著,上面的六芒困魔咒看起來絲毫不減威力,死死關著裡面的腥風血雨。正擔憂著,天邊飛來一隊蝙蝠,為首的那個朝著他們俯衝而來。西蒙看清來人,連忙單膝跪地,目光緊緊追隨那隻蝙蝠,生怕他有什麼閃失。該隱衝到地面,一陣黑煙過後幻化成人形。霎時間,廣場所有蝙蝠紛紛伏著翅膀行禮:這,是他們血族的王,同生共死的王。該隱受到朝拜,微微頷首。他抿唇掃過在場所有人也未發現以諾的身影,轉身問:“主教在哪?”西蒙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說,只是眼睛不停往咖啡廳瞄。該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倏地一怔。大門上,暗紅的血紋形成複雜的六角星。遙遙得便能感到其中蘊含的強大光明力。是六芒困魔陣,這陣法他在以諾的書裡見過。這是一種極其霸道的陣法,能把頂級惡魔困在方寸之間,半分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