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腳尖在橋上鵝卵石輕輕一點,就又變回了小知更鳥,拍打著淺綠色的翅膀,上下翻飛著引路。米婭也化了原型,跟在桑格後面,嘰嘰喳喳叫著,聽起來像是在唱什麼歡快的歌。該隱被以諾拉著,一前一後沿著石子鋪就的小路走。許是以諾顧及他的情緒,他們走得異常緩慢,這模樣看起來不像是來辦事,倒像倆觀光的閒散遊客。他抬眼看向前面領路的以諾。男人很高大,肩膀也很寬闊,在肩胛骨與脖頸連線的地方,有一個淺淺的肩窩。害羞的時候,他曾把額頭抵在那處。以諾會抱緊他,雙臂箍著他的腰,也會親親他頭頂的發穴。而這個人的手,正握著他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扣。在他說過那麼過分的話,表現出那樣明顯的不信任之後,依然緊緊牽著他。還生怕他會難過,用柔和的聲音安撫他。該隱望著以諾的後背,忽然停了腳步,抿抿唇,輕聲開口:“以諾,先去聖泉吧。”以諾聞聲一頓,回身看來,望著他的眸子裡,是模樣清淺的笑。該隱就在這灼灼的目光裡,猶豫著上前走了幾步。而後,耳邊才傳來以諾徐徐緩緩的話。他說:“不急,先把筆記的事解決了。不然,我怎麼藉口你不信任我,然後朝你發火?”該隱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一時間看著他的眸子裡帶了些愣怔。其實,他和以諾之間的交情,他自己都不知深淺。雖然表面看來,他是因為那本還未見過的筆記懷疑以諾,但這也是他自己對待以諾的對映。正因為他對以諾的感情不夠深刻,才會覺得以諾對他也是如此。自己都沒做到的事,也沒有資格去苛責別人。所以,他其實沒有怪罪以諾的意思。他只是……心裡有太多的不安和無所適從。於是便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兩人依然沉默地進了書房,在桑格的指引下找到了那本燙金的日記。以諾坐上椅子,自然地把小吸血鬼抱到自己腿上。該隱連忙扭著身子要下去:“我坐旁邊吧。”這種被保護的姿態,總是讓他覺得不知所可。可是,腰上的兩臂卻收得更緊了,根本不給他任何動作的機會。“別動,這樣看著方便。”聲音就響在耳邊,身後甚至能感覺到這人說話時震動的胸膛。其實該隱想說,這樣一點都不方便,還很彆扭。他沒辦法集中注意,怎麼看都不是個好體位。但他的主教大人,只是把他拉得更靠近些,嘴唇輕輕燙在耳尖尖,說了聲“乖”。他就整個人下意識地癱軟在他懷裡,再也沒了掙扎的力氣。以諾很滿意他的反應,在他的目光下翻開了這本來自天堂的日記。日記很精美,看得出是以諾常用的私人物品。扉頁上寫著以諾的希伯來文名字,漂亮的花體字,每一筆都像是一件彌足珍貴的藝術品。翻開第一頁,便看到一行小字:夏娃、亞當,該隱、亞伯,撒旦……?“撒旦”兩個字,顯然被描過多次,後面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而後便是第二段:血族,始祖需撒旦血轉化,該隱何來撒旦血?接著是第三段,這個記錄的時間顯示,與上一條相比,隔了大約十年:從地獄歸來,折磨撒旦十年,一無所獲。該隱看到這段話時,呼吸都跟著一滯:以諾曾經在地獄折磨撒旦十年?就為了從撒旦口中翹出真相?他才是真正的魔鬼吧!不,撒旦被折磨十年都一聲不吭,這倆人分明魔鬼得很一致啊!看到那句“折磨撒旦十年”,以諾一聲嗤笑:“看來我還挺厲害的,難怪撒旦見我輪迴就跑來針對我。”接著,他又翻了幾頁,都是先前的以諾在人間搜尋的一些異樣之處。直到翻到其中一頁,字型很大,應該是重要情報。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數名天使失蹤,聽說與該隱有關。再往後,應該是又過了很久。因為下一頁的日期就成了三年後。該隱手指摸上那一行字跡,也察覺到身後人身體驟然一僵。那行小字寫的是:我親手捉了該隱,他似乎與想象中的不太相同。下面,便都是和該隱有關的點滴:“他已經縮在牆角十天沒吃東西了,很虛弱。但他沒有攻擊任何人。”“第二十天,沒有任何異樣。撒旦的人也沒來,不知什麼原因。地獄沒有相關訊息,他似乎被遺忘了。”“第三十天,他滴血未進,陷入昏迷。”“第三十一天,他神智不太清楚,說很餓,但又不想喝血,他一直在無意識地求饒。”“第三十五天,我取了些血餵給他。他皺眉的樣子很痛苦,看起來也沒那麼十惡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