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這一生,沒能受到過母親任何寵愛。他哭過也求過,卻始終沒能得到半分憐憫。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寶寶,再重蹈他的覆轍。“我只是……想要,他喊救命的時候,抓住他。”以諾緊緊握上他的手:“小隱,你清醒一點,那只是個胚胎,他連生命都沒有,根本不可能呼救。”可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該隱看著他的目光,像個陌生人。“騙子。”他喃喃說著,烏黑清亮的眸子裡,衝出一顆顆淚珠。說過會對他好,以後不管怎麼樣都會護著他,讓他開心。可到了最後,先是因為屬性不同想著拋棄他,現在又想殺死他的寶寶。騙子,都是騙人的。該隱諷刺地笑了,如今所有回憶都已找回,他也終於知道:當初殺死亞伯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是夏娃和撒旦借亞伯的血將死亡散佈人間,又篡改了自己和亞當的記憶,甚至扭轉空間,營造出亞伯是被該隱害死的假象。而該隱,卻因為這一個假象,在塵世流浪了上萬年。是他太天真:連血肉至親都靠不住,又怎麼去依靠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呢。他雙腿一蹬,整個人便脫離了以諾。即便全身虛弱無力,還是努力掙扎著,調動全身僅存的黑暗之力和聖泉抗衡。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他將身上僅存的黑暗之力盡數集於小腹,在孕囊周圍形成保護膜,咬牙把自己浸入湖底。水,壓抑著光明力的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刺激著他的毛孔,滲入他的耳朵和眼眸。記憶裡冰冷的湖水在這一瞬,像是跨越時空的重合。該隱揉揉通紅的眼睛,繼續讓自己往下沉。在觸及湖底之後,兩腿奮力在水底一蹬,整個人便如炮彈一般,直直朝著湖面衝去。他要利用這股蹬力,衝出湖面。只要出了湖面,就有辦法逃離聖泉湖。柔軟的水聲在耳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近了,越來越近了。他能明顯感知到聖泉力量的集結,是想將他死死按在水裡,由內到外都沖刷乾淨才罷休。拜託了,讓我出去吧……該隱閉了眼,默默在心裡祈禱。“嘖,小蝙蝠,早就和你說了天堂這群衣冠楚楚的,一個都靠不住,你還不信哥哥?”頭頂忽然出來路西法的聲音。緊接著胳膊便被撈起,整個人脫離湖面,被攬著腰腹升入半空。嘩啦一聲巨響,那些糾纏著他的聖泉水仿若長了觸手一般,依舊死死纏著他的腰,他的腿和腳踝。沖天的水柱拔地而起,一直跟著他升上宮殿的最高空。“嘖,麻煩的玩意兒。”耳邊是一聲輕嘆。眼中有黑色劍刃一閃而過,所有水柱便像是失了生命的沙粒,瞬間四散開來。帶著光明力的金色水粒,嘩啦啦掉回湖中,空氣中殘留的聖光久久不散,將宮殿襯得宛如天上仙境。該隱抬頭,便是一扇巨大的羽翼撞進眼瞳:是路西法。“懷了?你們還真是高效。”路西法的聲音裡帶著打趣,眸子裡漫著淺淺笑意。而後,下腹處被覆上一片溫熱。令人心安的黑暗之力源源不斷輸送進來,因光明力瘋狂撞擊而搖搖欲墜的胚胎,在濃郁的黑暗之力滋養下,終於穩定不少。該隱緊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路西法收了手,噗嗤一聲笑,抬手勾勾他下頜:“才五天?連小蛋蛋都不是,讓你寶貝成這樣?你男人被你氣死了,不過……”他挑眉一笑,轉了話鋒:“我喜歡。”他說著,悄悄靠上該隱耳朵,“只要能讓他們難受,我就都喜歡,哈哈哈。比如,現在。”該隱低頭一看,以諾身上衣衫全溼,已經站到湖邊,臉色果然不好看。望著他和路西法的目光,陰沉得像是淬了冰。該隱掌心覆上小腹,抿抿嘴唇,卻不知能和以諾說什麼。他辜負了以諾,以諾也辜負了他。這種相互傷害的事,本就沒什麼計較的必要。所以,他低了頭,選擇沉默。雙方就這樣對峙著。直到,頭頂傳來一聲輕柔的嘆息。那聲音太過溫柔,比之冬陽更添柔和,比之春風更多婉約。不過短短一個音節,卻好似融合了世間萬物。神聖、威嚴、聖潔、細膩,所有人間詞彙能描繪的美好與憧憬,全部堆疊起來,也無法形容這人的萬分之一。“。”那聲音說。只一個字的稱呼。從頭至尾囂張狂妄的路西法,頓時連翅膀都忘了揮。他僵直著身子朝彌賽亞的方向望去,便見那人一襲淺金長袍上覆了一層耀眼的白光。分明站在那裡的,還是彌賽亞的面孔,可眉宇間卻好似完全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