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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夏花 上

轉眼便是三月初一。

三月的江南正是春意盎然之際。

平江城西子湖畔兩岸的楊柳已綠成蔭,一湖春水在春風中碧波盪漾,幾艘畫舫懶洋洋飄蕩在湖面,偶有琴音幾許,將鋪灑在湖面的夕陽柔軟成了紅綢的模樣。

就在這西子湖上,就在其中的一艘名為銀鉤的畫舫上。

二層樓的甲板上站著六男一女七個少年。

其中,又以那個穿著一身月白長裙的姑娘最為顯眼。

她站在船頭,面向夕陽迎風而立。

河風吹動了她的衣裙,也吹動了她的那一頭披肩的長髮。

她的眼眸如一泓秋水,卻偏偏沒有被這風給吹動。

她的眼平靜無波,清澈中流露出來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配飾,因為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多餘的配飾來點綴。

她的腰間掛著一把劍,她的背上揹著一張琴。

劍是一尺六寸的短劍。

琴……是一張放在桃木匣子裡的六絃琴。

整個人乾淨,利索,再配以那張白裡透紅的俏麗臉蛋兒……她站在那,便給人一種淡淡的、如一縷禪一般飄然、若畫、出塵,入煙的感覺。

這是一種自然流露的氣質。

通俗而言,就是生人勿近,就如夏日的荷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她叫夏花。

天音閣閣主的關門弟子,未來的天音閣閣主,文武兩道天賦異稟之天才少女夏花!

她是天音閣唯一琴劍雙修的弟子。

她的劍能殺人,她的琴,也能殺人。

這次奉師命出天山,主要是為了在江湖歷練,次要才是殺人。

殺一個叫李辰安的人。

來到寧國的平江城,這是第一天。

此前,她從未曾將那個叫李辰安的少年放在眼裡,但自從進入平江城之後,她忽然發現耳裡所聽的,皆是那李辰安的事蹟——

年十八。

生於廣陵城。

前十七年都是個傻子。

去歲三月三忽然開了竅。

而後,簡直如戲文裡寫的那樣,不,簡直比戲文還要離譜!

他竟然在短短的大半年之後,就成了寧國的皇長子,還成為了寧國的攝政王!

這些傳言,與三郎送來的訊息沒有太大的出入,這便說明那不是傳言,而是他的真實事蹟。

尤其是昨日收到的三郎的那封信。

太子殿下在寧國鎩羽而歸,便是拜李辰安所賜!

他李辰安早已離開了寧國京都,他並沒有和太子殿下見面,卻偏偏令太子殿下無功而返……這就如下棋的高人,他早已落了子,早已斷去了太子殿下的後路。

甚至令太子殿下無法生起兵伐寧國之壯志雄心。

這個叫李辰安的少年,當真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她的面色忽的一寒。

為吳國計,當殺之!

就在夏花想著這事的時候,船艙裡忽有琴音起,片刻,有歌聲起。

琴音幽怨,歌聲淒涼。

與此情此景並不太相和,但夏花依舊微微側了側耳朵仔細的去聽著。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夏花忽的一驚,這首詞做的極好,完全寫出了詞人心中的那份悲傷……這樣的傷悲似曾見過……

夏花心裡一咯噔,她想起了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叫苗秋琴!

母親似乎是快樂的。

之所以用似乎這個詞,是因為曾經在夜色中,在月光下,當母親獨處的時候,她的臉上分明流出的就是那無盡的憂傷。

而後,她大致知道了母親的憂傷來自何處——

那個叫溫煮雨的男人!

母親嫁給了父親,她沒有嫁給自己想要的愛情!

轉眼之間,那個叫溫煮雨的臭男人已離開了母親二十年,可母親依舊不思量、自難忘。

若是再有相逢的時候,會不會已不相識,已是塵滿面,鬢如霜的年歲了

又是琴音嫋嫋,片刻,又有歌聲起: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