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的生命自此垂垂老去。
這日陽光正好,白色的紗窗被風微微吹開,將朦朧的光影覆落在了臥床者的身上。
莉薇靠近了窗邊。拖曳在地的半截鎖鏈發出粗糲的摩擦聲,她歪頭凝視了那片刻,較快的摩擦了指尖。不用接觸,剩下的半截便也折斷了。
她的力量還在恢復。
莉薇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看著悠然的塵埃在光線中漸漸落定,目光最終落在了青年平靜的睡顏上。有時候,她真希望那是水晶做的。
他還會醒來嗎?
會的。
畢竟他還沒看她最後一眼。
莉薇等待著斯特瑞南的甦醒。她不安分的手輕柔撥開了他臉頰的碎髮,掃到了他纖長的眼睫。微弱的震顫並不足以支撐那雙蔚藍雙眼的睜啟。
藉著陽光,莉薇看到了遍佈在他眼角的細紋,仔細看的話耳根和脖頸都有,與其說是皺紋,不如說是沿著心臟蔓延四方,自內而外冰面裂紋。
最後一擊尚未來襲,便已在陽光中緩慢融化。
斯特瑞南是不死的。地獄的火焰殺不死他,他跨過火焰朝她走來。魔法同樣阻止不了他,她抬起的手臂被以絕對的武力反釘在了地上。肉體上的傷害對他不值一提——即便被貫穿了心臟,也能在下一秒讓偷襲者灰飛煙滅。
但世上沒有無縫的盔甲。就像再堅硬的石頭只要紮根了植物,便會在年歲中被風化蠶食著四分五裂。
當愛的詛咒無法逆轉著綻放,告死天使終被死亡所告知。
莉薇將線團一點點拆解,又用了十幾年將那編織成了絡網。
最後一點點的收緊。絞死。
喀嚓。
莉薇將枯黑的玫瑰放在了斯特瑞南的枕邊。那曾經安置在玻璃罩中,浸染過心頭血的花瓣永遠新鮮而柔軟。但如今,那在柔軟的著陸中發出了薄而脆的聲響。
莉薇伸出手,用指腹碾碎了最後一瓣將凋未凋殷紅。粘稠的花汁順著指尖蜿蜒到了手腕,像是黑色的血。
事到如今,莉薇能感受到的燒灼已經微弱到不可察,她頗為惡趣的將那湊近了斯特瑞南的鼻尖,像是隻壞心眼的貓。
由腐敗滋生而出的馥郁芬芳逸散砸空氣裡。那味道對於天族來說可不太友好。
她擾的他醒了。
“醒了。”
斯特瑞南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陽光自她後方的穹頂傾瀉而下,而她好整以暇的安坐在側,場景熟悉而錯位的恍若一場鏡與水的倒懸。
“你起晚了。”
她前傾著伸出手,略微撥動他散亂的碎髮。勾染在指尖的暗色汁液將他的臉弄花了。
燒灼的面板讓他過分蒼白的臉染上了薄薄的紅暈。
他知道她在奉還。
但他和她到底不一樣。即便是這樣的絕境,他也不像她那樣歇斯底里自損八百的刺蝟,安靜的甚至稱得上柔順。
是“認命”了嗎?莉薇平靜的想到。
明明不在命運的軌跡之內。卻將絡網視作命運。
那麼現在,“命運”宣佈他該死了。
她摩挲著他唇瓣,動作溫柔卻沒有猶豫。用沾染花汁的手指描仔細繪了他口腔的輪廓,甚至頗為戲謔的逗了逗那已無力追逐的柔軟舌尖。
詛咒的依附著花汁滲入他千瘡百孔的身軀,他睏倦的半瞌著眼睛,卻貪戀的追逐著她掌心的溫度,用最後的力氣蹭了蹭她的手掌。
彌留之際,他仍在笨拙的討好她。
笨拙。
在剝落了強勢和高傲最後,她看到的只有這個。
她的眼睛較快頻率的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