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年紀尚小的時候,有一年花朝節,跑到畫舫裡玩。忽然起了風,畫舫搖晃,顧見驪從船頭差點落下去,腿已經陷進水裡,幸好被姬玄恪拉住。那個時候她年紀小,忍著不哭,被拉上來之後也默不作聲,卻一連幾日做噩夢,夢見吃人的水鬼。
栗子懵懵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亮色,她指著姬月真大聲喊:“推人!壞壞!”
她抬起一腳,把姬月真踹進了水裡。
水聲噗通,栗子鼓著掌又蹦又叫:“噗通!噗通!推人的壞人掉進水裡去了!噗通!噗通哦!”
“我的月真!”二夫人嚇白了臉,趕緊讓懂水性的婆子再一次下水去救人。
姬玄恪拉著顧見驪游到水邊,見她還是有些發怔,又喊了她兩聲:“囡囡,囡囡?”
顧見驪被冷水打溼的神兒回了魂,她慢慢抬起眼睛望向姬玄恪,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三郎。”
姬玄恪鬆了口氣,道:“走,我們上去。”
顧見驪眸色滯了滯,忽然伸手去推姬玄恪。她將姬玄恪推開,不識水性的她沒了憑靠,一下子栽進水裡。
姬玄恪一驚,急忙潛進水中,再一起握住顧見驪的雙肩,將她帶出水面。
顧見驪使勁兒咳嗽著,伸手抓住湖岸砌磚,喘息未定,說:“三郎,請你鬆手,離我遠一點。”
姬玄恪心中一痛,望著顧見驪的目光中染上悲苦。
他與家人鬧掰,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靠近她的資格也沒有了。
顧見驪壓下心裡的不忍,正視姬玄恪的眼睛,再次道:“請三郎先上岸。”
姬玄恪凝望著顧見驪,半晌,自嘲地扯起嘴角,點點頭,只說:“好。”
顧見驪緊緊抓著湖岸旁凹凸不平的砌磚,因為太用力,手指發酸。
顧見驪戴著的面紗早就不知去了哪裡,露出那張她不想被人看見的臉。因是夏日,衣物單薄,溼了的衣裳貼在身上,衣不蔽體,顧見驪不能這個樣子出去。
姬玄恪知顧見驪的苦惱,吩咐身旁的小廝去五爺的院子尋季夏給顧見驪帶衣物過來。
“栗子。”顧見驪喊。
栗子這才跑過來,蹲在岸邊歪著頭看著顧見驪傻笑:“她推你,我把她推下去啦!”
顧見驪忽然就被她逗笑了。
姬月真又一次被懂水性的婆子救上來,二夫人抱著她又哭又訓:“你哥已經不認娘了,你可不能再出一點事兒啊!孃的心肝!”
顧見驪意外地抬起頭,望向立在岸上的姬玄恪。他全身上下溼透了,與那邊的熱鬧不同,他只是一人,瞧上去有些狼狽。
感受到顧見驪的目光,姬玄恪低頭望向她,對上她的視線,便有千言萬語抵在了喉間。姬玄恪忽然很想說出來,他便正視著顧見驪的眼睛,坦蕩說出來:“我問心無愧。”
顧見驪的目光有些躲閃。有些畏懼地不想再聽姬玄恪繼續說下去。
顧見驪抓著溼漉漉的磚石實在太久,纖細的手指酸了,抓不住了。微風一吹,吹起湖面漣漪。不過是極小的漣漪,打在顧見驪身上,也讓她無力應對。手指再也抓不住,顧見驪終於脫手重新落入水中。對於不通水性的人來說,瞬間只剩驚恐。
她看見姬玄恪再次跳進水中,她慌張地想要求救,可她的身子隨著水流向後退著。退著退著,退到一個男人的堅硬胸膛裡。
顧見驪一驚,身子跟著一僵。下一瞬,她聞到了淡淡的熟悉藥味兒,僵著的身子瞬間軟下來。眼前紅色一閃,是姬無鏡將紅衣裹在她身上。顧見驪轉身,勾住姬無鏡的脖子,溫順地偎在他懷裡,將臉貼在他胸口。
姬玄恪看見姬無鏡出現的那一刻,便沒有再往前,他陷在水中,眸色沉靜地望著姬無鏡抱著顧見驪躍出水面。
明明是夏日,湖中水卻是一片冰涼,涼透他四肢百骸。
姬無鏡抱著顧見驪躍出水面,踩水而立。他垂目看向懷裡的顧見驪,問:“怕水?”
顧見驪緊緊勾著姬無鏡的脖子,把臉埋進他頸窩,悶聲說:“還怕丟臉。想回家。”
姬無鏡踩著水面往前走,如履平地。跨到岸上,腳落了實地,他抱著顧見驪往回走,丟下一句:“長生,把這個湖給我填了。”
“好咧!”長生興奮地搓手。終於又有事兒幹了。
一路上,顧見驪溫順地偎在姬無鏡懷裡,心事重重。她不僅是因為怕丟臉不想再在那裡待下去,更是因為她怕姬無鏡突然當眾發火,讓大家更難堪。
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