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右此時方知有口難言的無奈，真不知人世間那些啞巴們是怎麼活下來的，他明明有滿肚子的話，一出口變成了“嘶嘶”的輕響。碧雲見他不斷吐著鮮紅的信子，自然更加害怕了。

不過這長蟲好像有些眼熟……碧雲定睛看了半日，虧得她記性不錯，總算記起是曾經擅闖過國公府的那條，當時被幾個頑童折騰得奄奄一息，還得世子爺碰巧相救的，那時她也從旁打過照面。

已經過去數月，難為他怎麼找到別苑來的，莫不是循著世子爺的氣息而來？碧雲心中一動，輕輕俯身道：“你是來報恩的嗎？”

大姑娘看多了話本上的傳奇故事，很容易聯想到這一茬，況且自古相傳蛇都是有靈性的動物。

呃，他最初其實是來算賬的，不過和報恩好像也沒太大差別，反正結果都是賴定穆錚就是了。青右想了想，心虛的點了點頭。

碧雲見猜測屬實，興奮得難以自抑，竟大著膽子往青右頭上摸了一下，只覺冰冰涼涼，又滑溜溜的，觸感甚是奇異。而小蛇也乖巧的沒有咬她，可見的確是通人性。

碧雲心裡不禁多了幾分喜歡，本想著該尋些什麼食物來盡地主之誼（它是吃活物的吧？），然而目光一轉，就看到這條蛇似乎狀態不佳，舉止笨拙，筋骨上還覆蓋著一層淺淺白膜，跟打了霜似的。

這是……要蛻皮了？碧雲驚駭不已，她雖然所學不多，好歹曉得蛇在蛻皮時是最脆弱的時候，怎會選在這個時候來報恩？

青右則感覺那層硬實的鱗甲完全成了累贅，伴隨著肌膚的新生，與鱗甲接觸的地方瘙癢得厲害，又痛又脹。他只得哀懇的又往碧雲膝蓋上蹭了蹭。

碧雲總算明白他的意思，原來是要她幫他，不過這件事還真不好辦呢！

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碧雲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細緻的將小蛇頭顱一塊死皮剝離，這盼著這通靈性的物種識點好歹，千萬別咬她。

青右當然是不會的，就算在精力旺盛的時候，他也沒傻到胡亂咬人。等到額頭見了一點光，呼吸到新鮮空氣，他這才覺得舒坦好些。

不過碧雲畢竟是個女孩子，除非她膽子撐得比天大，否則要她完成這樣一項艱難的使命是不可能的。才褪了不到四分之一，看著那夭矯靈活的蛇身在她指縫間來去，碧雲便覺脊背上嗖嗖冒著寒氣，幾乎便要暈倒。

好在穆錚及時回來了。

他一眼就瞥見青右軟趴趴的伏在碧雲手掌之中，神情相當虛軟無力，立刻一個箭步上去，肅容問道：“怎麼了？”

看他的模樣，倒好像牽掛久別重逢的故人。

真奇怪呀，世子爺怎麼一下子就能認出來呢？碧雲心裡胡思亂想道，嘴上強作鎮定道：“它好像有麻煩了。”

穆錚沒有多說，只端詳了一會兒，道：“交給我吧。”

碧雲兩手捧著遞給他，眼瞅著世子爺將小蛇拎進去，再熟練的關上房門，真真詫異無比，難不成世子爺口腹之慾上來，想燉一盅蛇羹了？不對，世子爺雖不挑食，可也沒這些奇奇怪怪的偏好，或許真是前世的緣法，所以才一見如故吧!

正在打掃花-徑的一個小丫頭見她呆呆杵在那裡，不禁笑道：“碧雲姐姐，怎麼傻站著發呆呢，難不成是思春了？”

這小蹄子真沒個正形！碧雲朝地上啐了一口，老臉臊紅的道：“別胡說，還不快忙你的去！”

她自己也得叮囑一下府里人，務必得對這條靈蛇好點兒，別傷了他，畢竟連世子爺都另眼相看呢。

青右自從窩到了穆錚懷裡，一顆懸著的心始放下來。此時他方才明白，穆錚對於自己來說有多重要，他是自己在這人世最為信任的人，或許也是唯一一個。

在穆錚面前就不必費力解釋了，青右只伸出細細長長的舌頭，在他手背上舔舐了下，喚起那份熟悉感就成了。

穆錚平時雖有些惡趣味，喜歡逗他，倒到了真正需要幫忙的時候卻是極為可靠的。不過男子的手勁畢竟不比女子，青右的身量又這樣纖弱，他怕傷了他。

小心翼翼的攢著勁，穆錚一邊留神控制力道，一邊屏氣凝神的問道：“疼麼？若受不住，別忍著。”

青右在他衣兜裡愜意的搖頭，“不疼，很舒服。”

怎麼說呢，蛻皮的時候就好比傷口癒合之中瘡痂的剝落，儘管有些癢呼呼的，與之更多的是一種嶄新的清爽的感受，好比整條蛇重新脫胎換骨——事實也差不多如此，青右能探測到體內靈氣的漸漸充盈，這令他悠然生出一股自豪感。瞧瞧，又進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