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穆錚應該不至於為這個嫌棄他才對,從來沒聽說國公府窮到吃不飽飯。
青右將半顆小小的頭顱探出布簾,想問一問前座上的車伕是何情況,然而那人竟靠在車轅上,呼呼打著盹呢!
青右沒膽量將其叫醒,只得兩足虛虛點地,試探著溜下馬車。雖然穆錚叮囑過他不許亂跑,不過——他自己私跑了,還不許將人找回來麼?小妖怪咬著嘴唇,臉上頗有些憤憤。
好在這次沒走多遠,青右便發現穆錚遙遙的從官道上過來,他立刻拔腳開溜,然而穆錚腳程極快,三下五除二就已趕上,揪著青右的衣領將他提起。
“又想往哪兒去?”穆錚兩道劍眉豎起,頗有幾分殺氣騰騰的意味。
顯然是因前車之鑑,他害怕小妖怪再次不告而別、自顧自的找樂子去了。
青右提溜在他懷中像只耗子,奮力的撲騰著兩條小細腿兒。他只得閉了閉眼睛,努力的為自己辯解道:“我……我是出來找你的……”
“真的?”穆錚表示懷疑。妖怪的話不可信,何況青右又有逃跑的前科,怎叫人不質疑他的說辭。
青右雞啄米似的點頭,這回是發自內心的,那張嫩生生的小臉上表情也就格外的情真意切。
穆錚輕手輕腳的將他放心,皺眉道:“我可不會像你一樣不辭而別。”
那次的意外給了他說嘴的資本,青右無言以對,唯有盡力扯開話題,“你方才往哪兒去了?”
穆錚揚了揚手裡的牛皮紙包,裡頭是滾燙鮮香的豆腐皮包子,裡頭裹了木耳、火腿、蝦仁各色餡料,另一隻手裡則是荷葉糯米雞。
他故意將東西在青右眼前晃三下,勾引得小妖怪口水直流,末了卻又巧妙的移開,“我估摸著你出去許久,肚子想必餓了,本想帶你到鎮上最熱鬧的酒樓去,偏你又睡得沉,沒辦法,我只好自己去了。”
青右後悔自己怎麼睡得跟死豬一般,早知如此,就該強支起精神才對,白白錯過了一頓宴席。他胡亂嚥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瞅著穆錚道:“那這些東西是給我捎的?”
穆錚搖搖頭,“馬上要用晚膳了,吃了這些如何還吃的下飯,還是分給碧雲她們為好,也算是替你做場人情。”
“吃得下的,吃得下的。”青右拍著胸脯道,生怕穆錚反悔似的,急匆匆的將食物攏到懷中。似乎誰敢同他搶,他就要拼命。
穆錚見他這副護食的模樣只覺得好玩,故意逗著他,“你怎能這樣自私摳門?半點好處都不願同別人分享,你在府裡的人緣可怎麼辦?”
青右一邊撕扯那隻雞,嚼了滿嘴的油,一邊哼哼唧唧的道:“我討好他們做什麼,我只要討好你一個就夠了。”
穆錚不禁語塞,一時倒不知該說他傻還是該誇他大智若愚。
青右見他一眼不眨的盯著自己,羞赧心發作,將那隻肢解得零碎的糯米雞恭恭敬敬遞過來,“少爺,您請先用。”
他都吃了大半,這會子又來假做人情。穆錚狠狠地揉弄他的後腦,終是不忍苛責,只近乎寵溺的道:“你吃吧。”
青右於是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
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又用馬車上攜帶的綠豆麵子淨過手,青右方蠍蠍螫螫的湊到穆錚跟前,道:“少爺,我吃飽了。”
事無鉅細都要向他彙報,倒真是個認真盡責的小廝——儘管穆錚心知肚明,他只不過假裝乖巧而已,這小妖精一肚子壞水,誰知道盤算些什麼念頭。
青右正擺弄著他肩頭凸出來的一截短短線頭,忽聽穆錚閒閒說道:“方才在會賓樓見了週六,彷彿聽人說他要娶親了,看來賀禮也該備上一份,你要不要隨我去道賀?”
青右呆了一呆,“已經定下了?”
看他的模樣,彷彿很是注意似的。穆錚不知他何時對自己那起子狐朋狗友這般關切,不禁狐疑的瞟了他一眼,卻見青右神色鄭重,他也只好認真答道:“想來不過年末之事,聽聞是北城兵馬司家的小姐,生得花容玉貌,兩家的庚帖已交換過了。”
他刻意強調在小姐的相貌上,無疑是逗弄小妖怪吃醋,無如青右的心思混不在這上頭,直如失魂落魄一般,喃喃道:“那青葉怎麼辦……”
穆錚已不是第一次從他口裡聽到這名字,據青右說,那人只是他老鄉,可是老鄉似乎也沒這般親切厚密的——簡直看得比自己還重。
穆錚不免有些微不滿,“他怎麼了?”
周家少爺娶親,與個小廝有何干系?青右這話未免讓人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