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越往北行,小妖怪的精神就愈發萎靡下來。穆錚知道他怕冷,或許也是蛇妖的通病,一到了冬天就懶洋洋的——京城想必仍在冰封雪飄之中。
穆錚卻沒料到他畏冷畏得這樣厲害,漸漸不肯再出馬車,眼睛被寒風一眯都快睜不開了。穆錚用自己的身體去暖和他,也沒讓他變得熱乎一些。
漸漸地,青右對食物也失去了興趣,穆錚特意託人買來的糕點,他只咬了小口就不吃了,擺手說沒胃口。
穆錚不免有些擔心:這不像是畏寒,倒像是生了病。
青右卻安慰他,從前冬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今年來不及冬眠,所以狀況看著這樣糟糕。
穆錚聽罷,心裡稍稍鬆緩了些。只盼著快些到家,待火盆升起來,他就不會這麼有氣無力了。
千呼萬喚,凱旋的車隊總算順利抵達京城。穆錚安置完軍中的兄弟,自己另外僱了一輛馬車,單獨帶上青右回國公府去。
安夫人等一早得到訊息,巴巴的站在門前等候。
穆錚遙遙望見,回頭向仍在閉目養神的青右道:“我先下去打個招呼,等會兒再抱你下來。”說罷,掖了掖蓋在他身上的那條狐皮毯。
青右神情懨懨的點點頭,“去吧。”還往毛毯裡縮了縮身子。
穆錚見他彷彿比昨日的情形好轉些,只是貪眠,心裡便稍稍安定。他徑自下了車,迎面就看到安夫人如一隻鼓起的風帆般直衝過來,淚盈於睫的直呼“我兒”。
穆錚忙扶這位老人家站定,一壁笑道:“您老怎麼看著越發年輕了?”
“你倒會說嘴,不知道咱們多擔心你!”安夫人嗔怒的戳了戳他的額頭,目光卻四下轉顧,“青右那孩子呢,沒隨你一起回來?”
顧朝生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瞞住這位精明的老人家許久。安夫人得知青右私逃的訊息後,固然勃然大怒,卻也無計可施,唯有日日在佛前上一柱清香,祝禱他二人平安無事。
好在如今兩個令人懸心的冤孽都歸來了。
穆錚見母親儼然已接受了青右的身份,心裡不消說是高興的,他一面安撫著,“您別急,我這就領他出來見您。”
一面就快步走到馬車旁,掀開那條厚重的簾布,青右卻似乎已經睡熟了,只是臉孔並非紅潤,而是一種半透明的青白色。
一股不安的感覺驀然掠過心尖,穆錚顫抖著伸出手去,原想探一探他鼻下的呼吸,觸到的卻只是一片虛無,至於那人的身子,似乎已完全僵冷了。
穆錚的手無力垂下來。
結局
國公府裡的人可以說是在一天之內同時經歷了大喜與大悲,先是聽說世子爺得勝回朝,那自然是闔家歡呼的大喜事,人人都覺與有榮焉,可繼而便聽說世子爺的一個小廝生了重疾,似乎是救不活了。
雖說名份上只是個小廝,眾人眼睛雪亮,都知道此人在世子爺心中的分量不輕,只瞧世子爺丟了魂的模樣便知道了。
於是打了勝仗的世子爺臉上沒有分毫喜色,稍微有點腦子的奴僕也不敢去恭賀他,轟出來都是輕的,只怕會領一頓“竹筍炒肉”,那屁股就難受了。
穆錚的臥房裡靜悄悄一片,說句不敬的話,如墳墓一般。碧雲守在門前,胸口也覺堵得慌,心道這叫什麼事呢!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就算要誅妖邪,青右可什麼壞事都沒做,她想起兩人從前歷歷相處的情分,不禁頗為傷感。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戰戰兢兢過來,兩條腿都邁不開了,幾乎哭喪著臉向碧雲央求,“姐姐……”
“你手裡拿的什麼?”碧雲伸長脖子望去,見朱漆托盤上是四樣硬菜,一大碗粒粒飽滿的粳米飯,並一盅燉得釅釅的人參雞湯。
“是夫人叫送的……”小丫頭苦著臉道,她當然不敢不送,何況少爺已經兩日夜不飲不食了。但再沒眼色的人也看得出少爺這會兒脾氣不好,她當然不想去礙眼。
碧雲略躊躇了一會兒,便將托盤接過來,“罷了,我替你走這一趟吧,省得你沒法交差。”
小丫頭感激的朝她磕了個頭,忙不迭的閃身離去。
這廂碧雲則一手扶著碗盞,另一手小心的將內室門推開,她能理解那個小丫頭的懼怕,因她也怕,少爺如今簡直是變了個人——應該說,不像個活生生的人。
她進去的時候,穆錚正在用細棉布蘸了溫水給青右慢慢擦拭身體,說是沒有呼吸了,肌膚骨骼倒都是好好的,就因為這個,穆錚堅持要保留這副軀殼。青右是最愛乾淨的,萬一他醒來發覺自己又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