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臂長短、瓶口粗細的一杆轉輪,分了十三層輪|盤,盤身之上刻著繁複不明的紋路與抽象難懂的字元。謝渠跪趴在地面,唇色泛白,額頭的汗珠還在不停滴落。他就虛虛地抬起頭來看了那麼一眼,待看清了這方乾坤轉的規格以後,只覺得脊髓中那原本就絲絲密密的鑽心痛楚,都鑽得更深了一層。
他以前身體裡,到底是留了個什麼玩意兒啊!
幾縷纏綿不盡的魔澤繞在金輪表面,令這精實的法器染上了一層幽清的波光。溫吟藉著月色將其上符畫一一打量過一遍,之後抬了眼往錢雯鈺處望去:
“怎麼用?”
錢雯鈺:“……”
她默默咳了一聲,眼神心虛地往謝渠身上溜了溜,不太好意思地道:“我,我也只是看人用過,就撥那個轉盤,跟撥琵琶似的,具體什麼機理卻也不太知道……”
溫吟:“……”
他還以為這人都直奔著它而來了,該是已經把底細都給摸了個明白才是。如今看來,怕不是順路過來的吧!
這東西威力過大,在不知底裡的情況下,也不好輕作嘗試。溫吟稍一思考,只得按捺下自己焦躁的心緒,耐下心來妥協了一步:
“先回藏經樓吧。”
☆、震驚
終蘭最終也沒能從明府走出去。
她本來是打算等外面那撥人——尤其是裡面的談戈——走了以後,便趕緊離開的。敞開的大門近在咫尺,就那麼幾步路的距離。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窩在屏風後面,還沒偷窺一會兒,危紹懷中的那方儲物鏡就開始不安分地來回震顫。
起初幅度很小,危紹安撫般地往自己胸前壓了壓,以為便沒事兒了呢,誰知道,卻適得其反。少年一個沒控制住,這玩意兒就蹭地一下蹦了出來,開始天上地下地來回亂竄,彷彿一隻被驚起的雀鳥,行動軌跡毫無章法,將橫樑上的木屑磕碰下來老大一茬。
終蘭見勢不好,趕緊先拉著危紹躲去了桌子底下,以免被砸到。
哪知危紹兩眼發光,竟然還有點兒興奮:“昨天也是這樣!”
終蘭:“……”
青衣溫吟眉頭一皺,他耳墜上纏的那兩條小白蛇如閃電般飛竄了出去,化作普通蛇類大小,一左一右將那闕古鏡給包縛了起來。如此,這鏡子那副橫衝直撞的勢頭才總算緩和下去,但仍舊來回蕩了好幾下,才徹底消停。
橢圓的木鏡被箍在半空之中,雖則不再亂竄了,但依然掙扎似的在小幅度地抖動。看得出來這兩條白蛇裹得也並不輕鬆,連帶著溫吟額間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般動靜,引得外間那四人紛紛側目。
終蘭嚇了一跳,趕緊捂臉。不過,還沒等到新來的那兩位把堂中人員看清,天地間便是驟然一道白光閃過。這回,終蘭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了。那是自地面上浮起的一條筆直的豎線,沿著府邸中軸橫穿而過,不知所從何來,也不知所往何去。
但因為相似的念頭一直都在,是以下意識的,終蘭就覺得它像是某個陣法的一部分。
白光只顯現了一個瞬間,倏起倏滅。然而,視野再次恢復正常了以後,終蘭所處的地界卻已經和前一刻的迥然不同。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語由遠及近,剝開霧氣,漸轉清晰。雖則終蘭仍舊是屈腿蹲在地上的姿態,但危紹並不在她的身邊。取而代之的,是她身前立著的一個男人。
前端幾乎磨平的布靴,洗得發白的衣料,以及腰間墜著的一闕,波光流轉的紫色龍頭玉佩……
終蘭額頭青筋一跳,頓時就不打算再繼續往上瞅了。
她雙手扶著膝蓋,默默地小步轉了個方向,打算起身開溜。可惜,這人的動作似乎永遠比她要快上那麼一步。終蘭剛扭了個頭,就感到身旁的男人彎下了身子,肩膀上隨之傳來了不可違抗的重壓。
男人陰森森的聲音自她腦頂傳來:“小云?”
這尾音上挑、抑揚頓挫之間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語氣,令終蘭根本不用去猜想,就可以直接定論,這人絕對是和她處於同一時間的那個談戈沒差了!而且不知道透過什麼途徑,估計是已經發現她之前都是在耍他的了!!
好在街上還算熱鬧,談戈也不敢太過胡來。終蘭用盡吃奶的力氣把他的大手從肩膀上掰了下去,同時大吼了一聲:“救命啊——”趁著四周目光炯炯,而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踉蹌兩下,趕忙彈起身悶頭向前跑去。
“砰!”
結果沒跑多遠,就又撞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