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容分說地扣緊了終蘭的手腕,幾乎是要將她嵌進自己的手心。終蘭只覺得那股令她厭惡的氣息瞬間盈滿了她的五感六識,整個人是真的幾近窒息。
朦朧之中,她聽到這人沙啞的音色,在她的腦頂狂熱地響起:“阿熹……”
他喚著一個她完全沒有聽過的名字,話尾撥出的餘音宛若嘆息。終蘭腦子裡都還來得及沒把這兩個字化出形來,就又感受到這人得存進尺地伸出了另一隻手臂,將她往自己的胸前一扣。
那如同在石砂之中滾過一遍的音色,帶著一絲委屈的腔調,自我沉醉地在她耳邊欣慰地喃喃:
“阿熹,你終於回來了。”
終蘭:“……”
???
☆、被控
男子的注意力成功被終蘭拐走,那綠衣姑娘自然一刻也不會耽誤這種絕佳之機,爬起身來,一溜煙就向遠處跑沒影了。
終蘭不由得就又在內心感慨一遍,她最近臉到底是有多黑,怎麼淨碰上這種事兒呢!
浮於外部的刺激已經夠她恍惚一陣子,然而這還不是盡頭。隱約中,她感到有一道接著一道的無形枷鎖,蛛網般自腳底覆蓋而上,途徑她四肢百骸,最後匯於腦頂,箍在頭皮之下,狠狠勒住她的神經。終蘭根本想象不出自己面上如今會是個怎麼樣的神情,只覺得難受至極,整個人彷彿被一座囚牢禁於軀殼之內,而外間那具身體已是全然不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下。
黑衣的男人扣在她手腕與腰間的手未幾便鬆開了——在她已經毫無逃脫之力之時。
他似乎是異常享受他們這一刻的相對,左右度量了片刻,才終於給兩人都找到了一個完美貼合自己心思的站位。淒冷的陽光掀起地面上沉澱已久的塵埃,終蘭面對著小鎮的方向,彷彿長途跋涉至此的旅人。而黑衣男子倒退至土路一側,抱著手臂,身子一斜,倚去了靠近路邊的一株大樹上面。
他眯起眼來,彷彿在欣賞一幅筆工精緻的丹青一般,陶醉地望著終蘭,痴痴地看了好一會兒。
而終蘭被定在原地,變成了一個只能宿於內裡的旁觀之人。她沒法回頭,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身後風景哪般,是山是水。更說不清這人到底往這邊看到了什麼。
良久,她才等到這人歪了歪頭,唇畔噙著一抹笑意,彎著眼睛向她開口:
“姑娘遠道而來,直奔此處,總不會一無所求。”
若他是個正常人,頂著這麼一張還算俊美的面容,擺出這樣一副恣意風流的神色,說不準倒還確實會有一番別樣的迷人之處。只可惜,兄臺如今雙目泛紅,嘴唇發紫,面上還罩著股氤氳不去的腐爛黑氣,這幾個動作下來,別的沒有,只讓人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於本能的恐懼。
終蘭現在滿心都是日了狗的想法,根本看不懂他突然端這麼一出,是個什麼意思。還沒等她把男人句中包含的內容消化出個一二三來,終蘭便感到自己的雙唇迫於某樣摸不著看不見的威壓,已然自行開始了動作:
“我來找你。”
明明是她自己的聲音,卻沒有一個字屬於她自己。
男人對此自然毫不在意,他光是聽著她這話,眼中就漫出了漾漾春光。
之後,微一側首,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地道:“找我作何?”
終蘭又不由自主地應道:“聽說你家裡有礦。”
至此,終蘭算是有點摸清楚門道了。
從方才他對她的稱呼看來,在這人的眼裡,終蘭如今應該是另一個名為“阿熹”的姑娘。這些對話,自然也是他和那位阿熹的對話。方才一番精心佈置,加之一來一往間男人的反應,不難猜到……他大概是在重現他和那位姑娘初見的情景?
而這個重現,恐怕還並非僅僅單純的對話重現。他對於兩人所站的位置要求十分苛刻,由此及彼,也許時辰,日月,天氣……這種種因素,也在他挑剔的範圍之內。
思及此,終蘭的內心就又是默默一聲哀嘆。
這樣還能被人家看中眼,她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對話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何時為止,終蘭剛剛那一句話落後,男人立時便是一聲輕笑,不以為意地答:“我家無礦,只有一把鎖。”
“我就要它。”
講出這四個字的同時,姑娘似乎還配了相應的動作。然而,以男人當下之能,好像並無法再同步操控終蘭身體的其他部位以重現這個動作。因此,他眉頭一皺,只能舍小就大,抬了下手,額外施力,讓終蘭輕輕地向他點了點頭。